散碎的記憶-散文隨筆

我們常常形容記憶是一個倉庫，打開記憶的庫門就進入到了過去的時光中。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容易關注倉庫裏的散碎東西，都看重大件的、碼堆的、整齊的、規範的、標註的，忽略零碎的、分散的、雜亂的、無序的、不明的，錯誤的使用了一條世俗的規則來判斷哪些記憶重要哪些不重要。其實，能夠在記憶中保留的，哪怕是一星星、一點點、一絲絲印象都是大腦慎選的結果。不能輕視我們大腦的.選擇哩，它可是你一切行動的唯一指揮官，是你生命的首領。如此，我們至少應當平等地對待每一條記憶的信息，包括那些散碎的記憶。

散碎的記憶，如同散碎的黃金。也許你忘了或是不知它是從哪條記憶的金鍊上離落的，這並不影響它同等的價值。往往，散碎的會十分珍貴，它是對即將完整的一種修補，沒有散碎的融入就沒有最後的完整。就好象一顆鏍釘之於一架航天飛機、一個心臟支架之於一條鮮活生命、一次真誠解釋之於一世愛情。如此，散碎更加不能忽視。

散碎的記憶，它們來自某個春光明媚的早晨，或是某個夏日炎炎的午後，亦或某個秋風蕭瑟的傍晚，再或某個冬雨飄零的深夜。往往帶着或清新、或熾熱、或滯重、或冰涼的感受，捲入微啓的記憶門扉，然後如葉片四散角落成爲散碎的片段。

某張面孔，分不清是誰，時常閃電般在腦海一劃而過；某段音樂，旋律熟悉又陌生，久久縈繞耳邊；某個夢境，人潮涌動，氣氛熱烈人卻孤單；某些花兒靜靜開放，就在眼前，卻聞不到花香；某隻小狗，微笑或呲牙，在你身旁，做出亦友亦敵的樣子；還有突然跳出的諸如一條圍巾、一面紅旗、一句名言、一盤棋局……這些散碎的記憶是腦海神祕閃爍的光點，隨意明滅，也不管時間和場合是否適宜與不適宜，讓人懷疑是某種事件將要發生的徵兆。

每一個人都有過對散碎記憶突兀顯現的困惑吧。怎麼會突然想起？爲什麼冒出這個想法？哪來的如此念頭？在無原由、無規則、無調度中記憶無厘頭地呈現出瞬間的混沌，讓人莫名其妙，帶着某種神祕。

有一個有趣的說法——散碎的記憶是人生債務的閃提示。“閃”代表快，一瞬間的畫面，象夜景中的鎂光，一閃而過，這讓提示變得不易捕捉。

人生的債務，簡單羅列會有——來自對親情的虧欠、對友情的久欠、對愛情的負欠、對人情的積欠、對時間的賒欠、對工作的拖欠……要計算起來，我們還真的欠了不少的債務。大腦通過它特別的方式以散碎的記憶閃提示我們——還債，這許是它神聖的使命之一。

當突然想起父母，腦海裏閃現面容或恍若聽見了呼喚，這是欠了對兩位老人家的問候。也許那一刻他們正念叨着你許久沒有回家了。或是突然想起某位友人、同事、哥們兒、姐妹兒，便是因了久欠情誼的交流，他們在盼望着你。這是屬於思念和感情的債。

當突然想起某個物件或是某種生物，一本書、一幅畫、一棵樹、一條魚……，這是爲什麼呢？解釋多樣，可以如此說——書是提醒你欠了學習，畫是提醒你欠了旅行（有種說法旅行就是觀賞一幅幅風景畫），樹是提醒你欠了安然靜篤，魚是提醒你欠了自由自在。這些是屬於生活和工作的債。

當突然想起什麼，讓你驚恐、冷汗、戰慄、忐忑、煩躁……讓你緊張不安、如坐鍼氈、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這時，你就得好好想想是欠了什麼債。往往這是非常厲害的債，雖不至於性命攸關，但也大約禍事將臨，趕緊挽救、搶救、拯救，或許還來得及。這是屬於什麼債，已不用說明。

是吧，我們有太多的突然想起，這些散碎的記憶需要我們——重視、珍視、診視。否則，欠債太多，就不易還清和不可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