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故事,還給你散文

從小就認識你，但是現在卻慢慢的開始覺得你陌生了。這幾年見面的時間很少，逢年過節才能聊上幾句。你這些年一直窩在家裏，我也知道你肯定有些說不出的原因，所以沒有過多的詢問。直到今年過年跟你坐下來慢慢交談你才吐出了那麼多年了的難言之隱，確實這些年來越來越明顯了，我也看得出你身體的不對勁。好多次我們交談都會讓你回憶到過去，那個過去的你也在你的生活中慢慢消失，我開始覺得你這樣子的情況像是在放棄生活，可是我又無能爲力，我想幫你，可是卻沒有這樣的能力去幫你。你經歷的痛苦和絕望我肯定是體會不到的，可能我在此誇誇其談也會讓你覺得像是在說普通的大道理，是的，我說的正是普通的大道理，沒有什麼不同，正跟你的經歷一樣，一樣的普通。那麼多年從你嘴裏聽到你說你的過去和經歷，我現在還給你，還給再也回不到以前的你。

你上小學的時候應該是在二十世紀準備結束那幾年，那時候村裏基本沒有多少家是吃不上飯交不起學費上學的，而就那麼巧，你就是在這麼一個例外的家庭里長大成人的。每年上學你都要拖欠學費，不交學費上課是不發書的，沒有書的你也還是跟其他人一樣坐在課堂裏聽課，這一點換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因爲我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也沒有那一份學習的熱誠。而你就不一樣，你就算沒有書本也能答得出問題，做得完作業。雖然考試成績沒有那麼的完美，但這不是你的原因。

小學畢業了，你上初中是在最差的班級裏，當時考試沒考好，進不了尖子班，去了一個最差的班，當然那不是你，你怎麼會是最差的呢!你應該是最好的。每年學期結束都會有考試分班這事，成績好的就調到尖子班去，第一學期，你考的成績一般，可以上中等的班級，可是你不想去，第二年之後，你慢慢的在年級前幾名出現了，開始有人發覺到了你的存在，有老師建議讓你上尖子班，而你就是不去。我能想象得到當時是有多少人覺得你是在故意裝大咖，請你都不去。直到你拿了第一的那一次考試，實在是推不了了，都點名讓你去尖子班了你才逼不得已說出不去的'理由，你說你不想補課不想上晚自修。你會不想補課?不想上晚自修?估計當時很多人都蒙了，這個都能成爲理由，而且還是讓你堅持三年的理由。話說誰不想上尖子班啊，多光榮啊上尖子班，又能得到學校老師重視，還有好的學習氛圍，這跟最差的班是沒法比的。尖子班的基本都是向重點高中衝刺，而你現在的這個班的人基本都是在混日子等畢業，不想讀書的。從那時候你就開始不同了，因爲你要承擔的和其他人的不一樣，所以你的這個理由也震撼到了我，因爲我知道其中的原因。尖子班每個週末都要補課，而且每個晚上都是要上晚自修，不能回家，而你每天放學都冒着風雨騎着那輛舊得不知道修了多少次的自行車回家吃飯洗澡，從鎮上學校到村裏的路還是泥路那時候，別提有多難騎了。每個月自行車上掛着半袋米去學校換飯票的你心裏有多少個說不出。你對我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說得那麼輕鬆，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可是我知道，你承受的比誰都多。如果上尖子班之後，你就得上晚自修，不能回家吃飯，週末還要補課兩天，又得留在學校吃，這一個月算下來不知道又要車多少家裏的米去換飯票纔夠了，能回家吃最多也就是加多一雙筷子就能得到溫飽，而在學校，半袋米也只能勉強夠一個月的飯票，而且是不補課不上晚自修回家吃的情況下才夠。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都二十一世紀了，在中國還是有人沒有脫離貧困，沒有得到教育保障，你偶爾也會哀嘆自己爲什麼沒有生在現在，現在上學不用花錢，還有補助，成績好的還能拿到獎學金。你感嘆着跟我說如果那時候讀中學有獎學金，估計都是爲你準備的了。那時候的自信是因爲年輕，還是因爲窮?

中考前一段時間你因爲知道家裏的情況肯定是不會給你上高中了，所以連學校都沒去，最後在老師的勸說下去參加了考試，成績一般，不過也是考着好玩，知道家裏不可能供自己去讀高中。後來家裏來了幾個老師，我也在場那時候，可是那時候我還小就覺得好玩湊熱鬧，就單純的知道是叫你去學校的，不知道其中的原因。那幾個老師給你父母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我知道你父母也不是不想給你去，是確實供不起。家裏還有個弟弟要上學，而你又是大的。那時農村的家庭都是這樣，大的老早不讀書承擔家裏的責任，爲家裏分擔困難。記得你家那時住的還是泥磚房，而且還是自己建的，後來才搬到我家隔壁。小時候對你這些事情的記憶長大後才知道這麼多事的原因。在老師的思想教育下你的父母也勉爲其難的讓你上了高中，可是日子還是過得如此的艱難，高中後你成績依然很好，依然讓人惋惜。惋惜你沒參加高考，惋惜你的才華得不到發揮。拿了高中畢業證之後你就無奈的背上了行李，要出去外面探索你的新世界。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一年之後你莫名奇妙的就回來了，而且再沒有出去過，一直窩在這個村子裏，什麼也不做。就這樣過去了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每次回到家都看到你在家裏的樣子了，其中有兩年我父親在家裏開工廠我給他推薦了你之後，才又與你有了更多的接觸，也慢慢開始感覺到了你的情況，知道你常年服用藥物，可還是不知道你得了什麼病，我看你不說我也沒繼續問。父親的工廠開不下去了之後你又回到了村裏，又在村裏做一些不屬於你能力範圍的事，你本可以靠着這幾年在廠裏學到的東西找一份好的工作，但你沒有。至於原因，我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可我還是在想着有什麼辦法能夠幫你，我留意着身邊的工作崗位，想爲你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你都拒絕了，都用一些不成理由的理由拒絕了。

直到今年我跟你的交談才知道了你的病情。高中畢業出去工作之後，身體就開始不適了，出現了肌肉萎縮，會家裏治療了幾年，常年用藥，可是還是沒有效果，我前兩年還說你怎麼越來越瘦了，直到你這次掀起那件春夏秋冬都陪着你的長袖襯衫，我纔看到了你那幾乎僅剩骨頭的左臂，左腿也幾乎只剩骨頭了。你這幾年放棄了服用藥物，每天都待在家裏過一天算一天的，讓我開始擔憂了。過去的你呢?難道你就這樣不做點什麼?你今年應該是二十九歲了，剛準備開始的人生就要面臨着這種絕望，換做是誰都很難接受，雖然現在還能正常走路偶爾會感到疼痛，可是你也得走啊。你不能就這樣睡在牀上啊，你身體沒有了你還有腦子啊。當時我說了很多讓你改變現狀的方法，你都是聽着一笑而過，也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你行動起來，改變自己的現狀，生活是你的，這一切經歷和過去的故事也都是你的，我只想把這些屬於你的經歷寫出來還給你，因爲你的這些經歷同時也激勵着我，那時候的你也讓我不斷的模仿，只不過我比你幸運。

那天我跟你說了很多後我心裏很擔心，同時也覺得你不會照我說的去做。我問你你有多久沒看書了，你有多久沒運動了，你有多久沒感受過那種意志了，那時候的你呢?其實歸根結底的原因不是你的手腳不方便，而是你有了這一個巨大的心理障礙，你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因爲所有的無奈讓你失去了最初。我叫你堅持運動堅持跑步，你笑着說跑了也沒用，好不了的，而且跑起來會有點痛，可是你如果不跑的話你可能以後會更痛，然後再也跑不了了，你現在還能跑動，爲什麼不讓這種動着的感覺在你能動的時候多動一下呢?這樣可能恢復不了，但是至少能讓自己知道自己還能動着，我一個健健康康的人都在每天堅持跑步，我知道我以後還能跑我現在還在跑，而你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跑不了了，你卻坐以待斃。又讓我多了一個惋惜，也許你動起來比誰都痛苦，你不習慣這種痛苦又怎麼能面對未來更痛苦的一切呢?人的身體是會根據環境的不同而習慣當下的環境，沙漠裏的植物根莖爲何會如此的深長和粗壯，而水裏的植物爲何又如此的脆弱柔軟。這些沒人比你更明白了，你現在這樣我除了驚訝也就只有惋惜了。這種頹廢感不應該是你的行爲。而相反如果是我這樣就不會有人訝異，因爲你一直是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而我就是那個“自己家的孩子。”

我借用了你的自信考上了大學，讓所有人都意外了;我借用了你的節儉不再問家裏要生活費，家裏人都覺得奇怪了;我借用了你的責任感，開始找工作想爲家裏承擔點經濟壓力了!而我現在又想借用你的故事，讓你回到過去的你，回到那時沒有嘆息的你。你只是被那把陳舊的鎖鎖住了遠大的心，而鑰匙卻一直在你手上緊揣着。

幾天之後我基本都對你絕望了，莫名奇妙的又給了你一個電話，你說你這兩天開始跑步了，我在電話裏聽到不知道有多興奮，那種感覺就是一個未來的開始，一個痛苦的開始，堅持下去當然不是僅憑我的三言兩語，不管將來怎麼樣，這個過程都會是你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因爲這就是一個新的起點，你還能跑着，記住這種感覺，跑着的感覺，重新拾回生活的感覺。我彷彿看到了那個未來的你，那個在田野裏跑着的你，依然健康的你，過去的都將是我聽到你嘴裏出來別人的故事，隨着風來又隨着風消失而去。

你相信我的建議，我信任你的執着。我聽到的關於你的過去現在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