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散文隨筆

一月七號本來平常的日子，因同學聚會而不同。

一個月前同學羣裏定好的時間，大家表示極其期待。畢業二十八年彼此未曾見過面有着渴望與熱情。每天大家在同學羣裏說話，似是失去消息太久的親人。我被感染着，雖說自己的話不多，內心還是激動，不時翻看聊天記錄，頸椎因而發出不好的信息，痛並快樂着。

一個月的時間似乎很長，在得到邀請後的一個星期內跑遍小城的各大商場選衣服，護膚做頭髮，而後就是無盡的等待。衣服掛在衣櫥裏，時常看上幾眼，試穿一回，最初的感覺美的不行，幾次之後覺得不太自信，心情莫名的煩悶。一次聚會就讓人那麼渴望？二十八年，青春少年都已步入中年，多少世事滄桑，我們沒有彼此的消息，而今在那一天我們相見彼此會是怎樣的情感？聚會在生活裏平常不過的事，親人間的，朋友同事間的，每次心情都不同，而最後的結果是讓我疲憊，又不得不到場。

從最初得到邀請時的激動興奮慢慢生出糾結，去還是不去，做這麼多準備會不會讓自己更覺失落？日子在複雜的心情裏一天天過去，一月七號就那麼來了。聚會地點選在我們讀書的小鎮，酒店是小鎮最爲奢華的地方。自畢業沒去過小鎮，印象裏還是街道嘈雜，平房居多，鎮中心幾棟鴿子樓的矗立顯示住家的不凡地位。聽同學說小鎮幾年前已改造成新城鎮，繁華如城市，早已是高樓林立。集市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幾家商場超市。

糾心的話題是班上命運最苦的同學春生，長大後入贅到妻子家，住在鎮子邊的村裏，在自己的耕地建大棚養羊，日子還能過的去。前些時候開發商強佔他家耕地建工廠，因賠償問題起了糾紛，他家被斷水斷電，一家人曾遭開發商的打罵，他帶着妻子和三歲的小兒子不知去向。他讀中學的大兒子在網上發消息，家裏的羔羊已被凍死，院裏一片凌亂破敗。心就被揪疼了，這樣的事聽過不少，而發生在自己同學身上就更讓人心痛。春生家極其貧困，因母親有病，不能照顧他們兄弟三個，上學時他的衣服又髒又破。因爲要照顧母親，上學常遲到，手裏拿着冷饅頭，大家自覺把教室裏的爐子讓給他烤饅頭。他與同學的交流不多，放學後急急忙忙回家照顧母親。初得他過的還不錯的消息，心裏覺得安慰，苦孩子終於有了好點的生活。沒幾天又有這樣的消息傳來，心情複雜，有同情，有擔憂，有憤懣。每天同學羣裏大家都在關注這件事，說好誰有消息馬上告訴大家。

酒店的豪華氣派還是出乎我的想象，舊時小鎮早已是記憶裏的圖畫。進入酒店一刻，心裏因興奮有點慌，而腳步的快速行走知道自己很期望見到同學們。

包間的門敞開着，在聽到幾聲歡快的叫聲時，我衝上去和幾個女同學擁抱。肩膀上的包滑落到手腕，一抖手甩到一邊的椅子上，此刻我要與每一個女同學擁抱，我們手拉着手跳着，笑着說着，男同學圍過來，看着我們笑，而後大家一一握手，叫着每個人的名字，眼睛不禁有些溼。

張強張開雙臂走到文鳳面前，這對昔日戀人二十八年後在這裏重逢。文鳳沒動，任張強把她擁入懷裏。那一刻大家停止了說笑，昔日的金童玉女都已體態臃腫，在不見當年風采，有的只是生活裏中年男女最普通的樣子。一個擁抱是對往昔純真情感的追憶回味，在分開一刻，兩顆心都會輕顫。初戀的情感是歲月裏的醇香，總讓人回味無窮。

老師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的目光投向門口，班主任王老師出現在門口，旁邊站着接他來的班長。大家衝過去把他倆圍住，爭着問老師好，還叫的出我們的名字嗎？一件黑色的棉襖，一頂黑色皮帽，還是那麼瘦，背有些微微的駝，不同的是臉上多了一副茶色眼鏡，老師的眼睛不好。這個古板嚴厲的小老頭，我們的班主任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說着每個人的名字，極少他叫不出名字的。被叫出名字的興奮的不行，老師稍有遲疑，沒被叫出名字的就感失落。老師一下喊出我的名字，我走過去深情的擁抱老師，表達我的深深敬意，還有這麼多年對老師的想念。師恩難忘，無以回報。

二十八年後，當年風華正茂的我們步入中年，髮際間隱着白髮，眼角的皺紋深深淺淺藏着各自滄桑。

二十八年前，老師的年齡還要小我們現在幾歲。如今老師的頭髮*光，瘦瘦的臉佈滿溝溝壑壑的皺紋。第一杯酒我們敬他，三年的教誨我們銘記一生。學習上他是嚴師，生活上又像我們的父親。他贏得我們每個人的尊敬。已做了貨棧老師的志忠，一米八幾的大個子，當年的運動健將，對着老師深深的一鞠躬，擡起頭眼裏蓄滿淚水。老師，當年我參加省運動會，三個大學要我，可我的分數不夠啊，後悔當初沒聽您的話多學點知識。當年，幾個同學參加完畢業考試，放棄參加高考。老師勸回他們，給予鼓勵和輔導，其中有人因此改變了命運。

大家念起學生時代的事，最多的話題是愛情故事，有沒有喜歡過的人，是否收到過小紙條。那時我們男女同學間不說話，班裏的幾場戀愛進行的極其隱蔽。能逃脫老師的眼睛實在不容易。最終修成正果的只有一對戀人。

酒是好酒，菜餚豐富。大家的熱情不在桌上，敬過老師三杯酒，大家紛紛起身相互敬酒聊天，敬酒不勸酒。氣氛熱烈，歡聲笑語。三十一年前的少男少女在一個教室讀書，一個操場跑步，一起聆聽老師的教誨。現在似乎要把三十年的情感一下傾訴。

那時的寒暑假，我們騎上自行車四外八村的去找同學玩，幾乎走遍每個同學家。一個下午我們騎着自行車穿行在村間小路，最爲奢侈快樂的是去鎮上的`照相館拍照片。同學翠花至今留着我們那時的照片，再次看到自己青澀的樣子，感嘆歲月的無情。我們說好，從此我們每年怕一次合影，直到我們老去。

老師已是七十歲的老人，他被我們的熱情感染。老師站起來敬我們大家酒，一旁的班長忙請老師坐下，老師固執的站着敬大家酒。同學們，看到你們生活幸福美滿，每個人都很好，我感到欣慰。這麼多年你們是第一個請我聚會的學生，我謝謝你們。心就那麼疼了一下，有羞愧於心。老師執教幾十年，教過的學生不在少數。他的教學被公認爲最好的，對學生的關心就像對自己的孩子。可他的脾氣古板，思想守舊，不許我們男女同學說話，不許我們穿新潮衣服，對一羣青春叛逆的男孩女孩來說，他算不得好老師。當我們步入中年，歷人世經滄桑，才懂的老師的良苦用心。這麼多年來班裏只有幾個人去看過老師，而且是班裏最調皮搗蛋被老師狠狠批評過的學生，他們比我更多了對老師的感恩。

老師的心情不錯，接連喝下幾杯酒喝下去，讓他們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幾個男生很是暖心，扶着老師去了洗手間。此刻我們更像一家人，老師就像我們的父親。從中年十二點直到下午三點，大家的熱情不減，話似乎永遠說不完。春生同學打來電話，他暫時住在親戚家，政府已開始解決他家耕地被佔了事，燈事情有了結果他請大家去他家做客。這麼多天大家一直在關注這事，有了好消息大家鬆了口氣。

晚上要值班我不得不早些回去，心裏有些後悔沒有調班和大家盡興到最後。同學梅喊我，老師要和我說說話。我來到老師身邊坐下，老師與我聊起家常，使我想起了父親。老師說起我的學生時代，你是班裏的文藝委員，那時你年齡大了，心思重，時常沉默，學習也下降了，不然你考上好學校。我看着老師的臉不停點頭，那時的我暗戀着一位老山前線的戰士，苦於不能說給任何人，包括那位戰士。我與他通信近一年，只能是做爲學生與妹妹情感，那份苦澀原想只有自己懂得，卻沒能逃過老師的眼睛。

你得過三塊錢的稿費，現在還喜歡讀書嗎？聽老師說完這話，我驚訝於老師的記憶，更多的是他對我的關愛。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這世上也許只有我們倆個人記得。羞於這麼多年過着最平凡的日子，讀書成爲生活裏可有可無的事。謝謝您給我的教誨，謝謝您這麼多年一直記得我。握着老師乾瘦的手，看着老師蒼老的臉，此刻，他是父親。從此以後，我會常去看他，老人所求不多，能被學生請來吃飯，老人莫大的欣慰。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雨雪，紛紛揚揚在昏黃的天地間起舞。已是數九節氣，卻沒有徹骨寒冷。與大家依依惜別，車子駛過我曾熟悉的村莊，努力找尋記憶裏舊時村落的樣子，回想我的青春時光。與同學在一起走過的每一天都讓我覺得溫暖快樂。再聚首，無限感慨。我們是農家孩子，有着心底不變的純樸。走過一段漫長的人生路，嚐盡人情冷暖，我們的感言是，幸福可以不說，有困難大家一起幫忙，以後的歲月裏大家多相聚。

我期待下一個同學會，期待與同學在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