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的小河散文

從鎮上向西的一條土路彎過一道土樑再經過一片槐林，便伸延到我的小村了。

村子向南500米左右，一條小河一直向西。記憶裏的小河沒有堤壩，河的兩岸都是楊樹和柳樹。粗到合抱細到碗口，鬱鬱蔥蔥的。10歲之前我是不知林子有盡頭的，春天和夏天總是無邊無際的莽莽蒼蒼。嫩綠時候的鳥鳴和瑟黃時候的落葉，如今想來都是充滿着詩情畫意的。那時候林子邊上是圈了稻田的，就有一條渠從小河的上游支下來再穿過林子流到田裏，晚秋的稻穗總是香香的，像我的年少時光。

渠寬不到一米，但女孩子是決計蹦不過的。那時候，拉女孩子過河是要石頭、剪刀、布的，誰輸誰去，輸的人表面沮喪，心裏卻是美滋滋的。每到夏天，灌木叢和蒿草一起風風火火的生長。不知名的野花開在灌木的縫隙裏，開在草地上，白的、紅的、紫的、黃的，零星的，卻在目之所及的每一處靜着。蝴蝶、蜜蜂、草蛙、螞蚱隨處可見，那種飛翔和跳躍的自在根植於童年的嬉耍。每每想來，都如雨後清晨裏的深呼吸——貪婪、愜意！卻只是回憶，不可能重來！這種惆悵情懷總是纏繞如今的年歲，不肯退去，又無可奈何。

林子被那條寬約兩丈的小河分開。沒有人們常說的千彎百轉，只是一味的流着。晚春日出的時候，一條白練從不知何處的上游掛下來，兩岸蒼翠，水霧瀰漫，流光溢彩。水很平穩，很淺，很溫柔。河牀的沙白白的，細細的，厚厚軟軟。略大的石塊兒會凸出來，就有嘩嘩的聲響傳得很遠，像在唱歌，又像是母親的嘮叨。鳥兒似乎沒睡過，偶有一隻鳴叫着從林子裏飛出來，又像是受驚了似的鳴叫着飛回去，河面上劃過一道影子，林子裏緊接着就喧鬧起來。

河還是固執的流着。一路向西。

秋天的陽光從枝椏的空隙瀉下來，瀲灩的波託幾片葉子的黃美得無可挑剔。魚不大，可以說很小，象這河一樣纖細，卻總是逆着水流的方向。許是在懷念那最初的家園吧！父親說這條河是魚兒入海的通道，是它們成長的搖籃，經歷過這條河的洗禮再到海上，它們就長大了。我深以爲然。並懵懂的理解海闊憑魚躍的壯觀。象河裏的小魚，期盼海，期盼長大，期盼那縱躍的漫無邊際。

北方的冬天，雪紛紛揚揚的蓋在冰面上，耀眼的白沒有盡頭。少年的足印，左邊是欣喜，右邊是憂鬱，在夕陽裏漸行漸遠。

可是如今，林子變成了莊稼，渠已蹤跡全無，河邊堆起了沙壩，河牀千瘡百孔。偶有一汪水沉默着，死寂着，像母親渾濁的眼深陷在滿是褶皺的眼眶裏，無奈、無力、無神。我想河也像母親一樣衰老了罷！我不禁可憐起現在以至以後的孩童來！上樹捉鳥下河摸魚的童趣對於他們來說應該是望塵莫及的.事了。那種聽故事時嚮往的眼神，不知會讓講故事的人滿懷得意，還是黯然神傷。也就慶幸自己早生了幾十年，有那麼美好的童年記憶能伴我終老。

那童年的記憶啊！恰似在鋼筋水泥生冷的空間裏能生髮出微笑的一方淨土，在流光歲月狹小的心路歷程中能撩痛神經的一束馨香。

給記憶中的小河

那時候你的美

很靜，很靜

在四季

在鶯與燕、雨和雪都自由生長的四季

均勻的流淌

與母親的性格一樣

你用血脈

溫養

身旁的村莊

不知何時

人們開始肆無忌憚

鐵製的龐然大物在你的軀體上

橫衝直撞

楊和柳怯於作證

葉子零散

連枝和幹倒下的時候

都驚不起塵煙

鳥和蛙的哭訴無濟於事

螞蚱成堆成堆的死去

有機器轟鳴着掩蓋

予取予奪的痕跡

地火

漂浮在眼淚之上

無奈的灼燒

來一場經年不停的大雨吧

用以沖洗

小村的靈魂和

血肉模糊的

你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