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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衚衕裏的故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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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短小的衚衕永遠消失了,衚衕裏的笑聲再也聽不到了。那曾經的熟悉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

小衚衕裏的故事散文

短小的衚衕裏,奶奶的白髮,叔輩們的笑語,大娘嬸子們和藹可親的笑容,夥伴們那充滿童趣的生活,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這條衚衕卻在我腦海裏的烙印越來越深,小衚衕裏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可悲,那些可喜,那些血和淚,那些親情的表露,那些莊戶人淳樸的情感,在我的心海里膨脹,在我的情感中昇華,在我的回憶中閃光。

歲月已從我的指縫中溜走,日子也在我的留戀中逝去,坐在電腦桌前,那些小衚衕裏的歲月,忽然間變成了一幅幅精彩的畫面——

古老的水井

水井就在衚衕頭,我家門口一側。

這口水井就在我家所屬的地面上,因此儼然水井就是我家的了。因此一些晚輩就喊我爺爺是“井上大爺爺”,喊母親是“井上大嬸子”。這口水井可是滋養了這條小衚衕裏幾代人。在我幼年的時候,很喜歡在衚衕口看着大家打水。那是打水用的工具大多是瓦罐,井口是用是石頭壘成的,因此必須的小心翼翼,一是打水時防備掉到井裏,再就是預防打了瓦罐。最有意思的就是清早坐在衚衕口的大石頭上看着人們打水:年輕的、年老的都以不同的方式打水。有的來去匆匆,有的悠閒自得,有的時停時歇。最有意思的是衚衕最裏面的二奶奶。老人家是小腳,從家門口出來,擔着兩隻鐵筲,老人走路搖搖擺擺的,鐵筲也就隨着老人左右搖擺,自然發出“吱吱悠悠”的有節奏的響聲,那聲音聽起來真悅耳。尤其是早上一家人還倒在被窩裏,就聽到衚衕裏傳來“吱悠吱悠”的響聲,母親就說:“你二奶奶又早起來打水了,你聽這聲音。”

經過長久的觀察和聽聲,一般的只要聽到鐵筲的聲音,就知道是誰在打水以及走路的快慢。

就在這口普通的水井旁,演繹了幾代人的情感大戲,就在這口水井旁,年幼的我目睹了淳樸的莊裏鄉親那一顆顆互相關愛之心,多少年來就流傳着的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使得這一方人生來具有的就是互相幫忙,就是在某種程度上的捨己爲人。一樁樁,一件件,歷歷在目,就只說一下其中那年發生的一件小事,至今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一個秋天,父母都在生產隊長的威逼下,下地了。儘管母親患有嚴重的氣管炎,可是也得支撐着去幹那些與她體力不相符的勞動。我在家看門,從小的貧窮,親眼目睹了父母那超乎人意料的艱辛付出,使我幼小的心靈中種下了“孝敬”的種子。眼看正午了,我突然有了要做飯的念頭。於是,提起瓦罐到井上提水,那時弱不禁風的我,只有六歲。來到井邊學着大人的樣子,慢慢把瓦罐用井繩送進井裏,本想打上半下,誰知一下全灌滿了,只好硬着頭皮往上拔,可那是餓的走路都不穩,力氣太小,拔了一點點,就兩手痠痛,兩腿打顫。真是要鬆手捨不得,要提上來沒力氣。只好含着眼淚,喘着粗氣。

要是當時一頭暈,後果不堪設想。

“你這個孩子,怎麼自己出來打水啊!”

我一擡頭,是在一個衚衕裏住的本家裏的六大爺。還沒來得及搭話,六大爺一把抓住我的井繩,給我把水拔了上來。

“孩子,你沒有數啊!這是鬧着玩的嗎?掉到井裏咋辦啊?”

六大爺幫我把水提到家裏,又慈愛的把水添到鍋裏,把幾塊地瓜放上,又給我點起火來。我現在依然記得老人家當時的情景:火苗照着一張衰老的慈祥的臉,一邊往竈中添柴火一邊說:“燒火也得學啊,別把柴草填得太多,那樣火就不旺甚至滅了。記住,人愛實,火愛虛啊,來孩子,自己學着燒吧,開了鍋再煮一會兒地瓜就熟了。可千萬別自己去打水了。

我目送着老人家,一直到他的身影看不到,融合在了一片金光中。

“人愛實,火愛虛”,這樸實的又充滿着深深含義的話,從小就在我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讓我懂得了要如何做人。是的,做人就得以實爲本。而要讓火着得旺一些,就得讓柴草“虛”一點。六大爺這一句話,既教會了我如何燒火,又讓我懂得了做人的道理,這比在學校裏學一些空洞的理論,不知要好多少倍。

到如今,六大爺爲我提水的身影,時時浮現於眼前,是那些樸實而憨厚的老一代,用他們那淳樸的對待人的一顆愛心,用無聲的言傳,深深地影響了我們這一代,教會了我們如何去做人和做事。

衚衕裏讓人難忘的另一風景就是正月十五看着衚衕裏的戶主以及水井周圍的人來供奉井神——

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依然不絕於耳,空氣中瀰漫着爆竹炸裂後散發的硝煙味,濃濃的,很好聞。

在這個時候,我們衚衕裏的幾個小孩已經吃了包子,歡歡喜喜來到了水井旁,那些年老的人絡繹不絕地端着一碗包子,拿着黃表和香,來到井邊。把包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井旁的那塊大石頭上,點燃紙香,然後虔誠的磕三個頭。意願是讓井神保佑衆鄉親,打水平平安安,井水永不枯竭。現在想起當年那些老人那些虔誠的樣子,依然心裏泛起微微的漣漪,這是莊戶人淳樸的願望,這是老實巴交的莊戶人對美好生活的祈求。香菸嫋嫋,眼神虔誠,讓人肅然起敬。

一次,衚衕裏的四大娘來到井邊,把紙香點燃後就端起包子自己走了,恰巧我和夥伴跟玲在一旁,竟提示起老人:“怎麼不磕頭?”四大娘只是報之一笑,並說:“心到佛知,你們小孩子懂得什麼。”說罷,從碗裏拿出幾個餃子塞給我們,慢慢的走了。

衚衕裏的人敬奉着神靈,盼望能夠平平安安,幻想日子豐衣足食,這是人類本能的善意的願望。不過,危險事情的發生是不以人們的意志爲轉移的——

衚衕裏一位孤獨的兒童,叫來子。一次,一場小雨剛剛下過,地溼路滑,井沿上的石頭更滑,來子提着瓦罐來到井邊,腳下一滑一下子掉到了井裏。這時我的一位大姐姐一下子看到了,嚇懵了,拍着大腿對着衚衕裏高喊:“可好了!可好了!來子掉到井裏了。”(過後大姐姐說,當時她想喊:可了不得了。)當時正好衚衕裏的金亮小院中的菜園中勞作,聽到喊聲,也不管當時大姐姐嚇蒙後的胡言亂語了,來到井邊一看,看到水井裏翻起的水花,完全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脫掉上衣,把井繩快速繫到井口旁的楊樹上,這是也跑來了幾位老人,金亮急切切的對幾位老人說:給我看好井繩,我下去!”說着,抓着井繩,溜了下去。

這位在抗日戰爭時期的老八路,這位在戰場上一連捅死兩個日本鬼子,最後被鬼子刺傷手腕的殘廢軍人,有着一身過硬的本領,他進入井底,一手抓着井繩,一手把來子抱着,把他的頭離開水面,讓他能夠呼吸,這時井邊已經圍上了好多人,他們一連順下幾條粗繩,把奄奄一息的來子和凍得發抖的金亮拉了上來。

(寫到這裏,我忽然想起了前幾年看過的一篇消息:在公園裏有人落水了,落水者母親祈求會水者救人,有人竟然問:要死的還是要活的?價格可不一樣。)

這位老八路,這位樸實的.小衚衕裏的莊戶人,在關鍵時刻,冒着生命危險,下井救人,崇高的精神可歌可泣。在這裏,在這個短小的衚衕口,演繹了一幕幕生動的充滿着激情的活劇。記得人們把落井的來子救上來,飛快把他抱回家,給他脫衣服躺在被窩裏。燒上一點兒薑湯禦寒,都說沒出事就萬事大吉了。而那位救人的老八路,卻換好衣服繼續爲生產隊推肥料去了。一貫驕橫的生產隊長都看不下去了,讓他回家休息。而他卻樂呵呵的說:“這算什麼,前後不過20分鐘。嗨!當年爲了躲避日本鬼子的搜索,我和戰友們深秋時節躲在到胸口的水草中,四處寒霜,一呆就是半夜。上來以後都站不住了,這不算什麼。”說完,他推起小車向村外的地裏走去。

那就樸實無華,卻閃爍着崇高思想的和追求的話語,卻深深的印在了大家的心裏。

多麼樸實的衚衕裏的人,多麼樸實的鄉親們。那口水井,現在已被埋入地下,不過,我還時常在曾經的井邊駐足,耳畔依稀響起那“吱悠吱悠”的水筲的響聲,眼前依然晃動着那前輩們擔水的身影,鄉親們那互相攙扶,互相幫助,互相慰藉的日日夜夜,卻深深在我的腦海裏,經久不散……

嚴酷的歲月,苦難的生活,方能顯現出人的真摯親情感,在患難中,方顯出好人壞人的真正面目。實踐是檢驗好人壞人的唯一標準。

衚衕裏的少年夥伴

上個世紀的60年代初期,是農民日子很難過的時期。

衚衕裏的大人,都被趕到地裏勞作去了。那時我很小,母親怕我出來走丟或者掉到井裏河裏。就把我鎖到家裏。餓的精瘦的我,天天無力的坐在門口裏邊,從門縫裏看着周圍的一切。

因爲這樣,我家門口前面經常坐着我的夥伴。(記得那時候弟弟去了託兒所或者是找別人照看去了)我獨自坐在大門的裏邊,利用那道寬寬的門縫,窺探着外面的新信息,盼望着下一刻的新鮮事物。

這時候,最能和我作伴的就是我的同齡人王輝,他和我差不多的命運,不過他家的生活條件比我們家要好一點,也沒被父母鎖在家裏,而是可以在衚衕裏面或者是在周圍遊蕩,無形之中,他成了我經常的夥伴。於是,我們倆時常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內,說着那些幼稚的話,講着那幼稚可笑的童話。記得一次,他捧着幾個燒焦的玉米粒,悄悄從門縫中遞了幾個給我,我迫不及待地吞嚥了下去,那個時代缺的就是吃的,有能下肚的東西是絕不會留存下的。

剩下了兩顆玉米粒,我們突發奇想:種到井臺的一側,讓它長出熟的玉米。於是,我從門縫中遞給王輝一把鐮刀,他在衚衕的牆根下,刨了兩個小坑種上了那兩顆燒焦的玉米粒。並且對我說:“來年長出來了的玉米一定是熟的,咱可以飽吃一頓了。

當時,我們抒着美好的願望種上的,我們種上了一種期盼,種上了一種願望。到現在想起來,簡直笑不起來。

衚衕曾經的心酸

衚衕裏有一位善心的老人,衚衕裏的一幕幕老人保護我,關愛我的情景,時常浮現在我的眼前。

那就是我的王汝剛老大哥。

雖然當時我是一個幾歲的孩子,而王汝剛已經六十多歲了,可論起輩分,我們確是平輩,我就叫他“老大哥”。王汝剛老大哥的兒子在外當兵,他屬於軍屬老大爺,在村裏屬於受照顧的行列,因此對莊裏的一些不合理的現象,他敢說敢管,生產隊的幹部也都讓他三分。當時他時常在衚衕口,坐着一個撐子,給我們講一些他小時候的故事,講日本鬼子在這裏怎樣殺害中國人。一次,老人還給我們出了個謎語:

一匹紅馬往西竄,一竄竄到崑崙山。

我們很小,絞盡腦汁也猜不出謎底,老人就哈哈笑着告訴我們:那是太陽。

那是一個早春的中午,我和弟弟偎依在門口,等待着父母回家。然而等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大隊長去地裏檢查工作,看到一頭午的工效很低,罰這些幹活的中午不許吃飯。

我們小兄弟倆今中午連口湯也喝不上了。

晌午歪了,剛入春的風依然涼涼的,弟弟靠近了我,我感覺到他的身體有點兒抖,沾滿泥土的臉上,兩隻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渾身皮包着骨頭,他靠近我:“哥哥,我冷。”說完,竟迷迷糊糊的睡了,我和他靠着土牆,失望,無助,委屈,我也哭了。

“兩位小老弟,給你這碗粥,喝了就不冷了。”我什麼也不顧了,端起碗來就喝,弟弟扒着碗,我卻一口氣喝完了那碗粥。喝完了,才知道弟弟沒喝呢!

到現在,那碗野菜粥還在我的眼前晃動着,還在我的心中留存着,想起來,心潮澎湃,想起來,心酸萬分,想起來,淚水盈眶!

一碗野菜粥,老大哥給了我和弟弟,我卻自己喝了,永遠忘不了弟弟那可憐的眼神,那瘦小的身影,那沒撈着喝的可憐樣。

以後,我經常得到衚衕裏那些老人的資助,儘管是一個蘿蔔,一塊地瓜幹,幾個紅棗,半碗小豆腐,可都凝聚着那些老人們的拳拳愛心。是對我親情的體現。

團結和諧的小衚衕

還有那些鄉親們也特殊形式互相幫助,互相撫慰的情景依然一一在目:遇到陰雨天,火柴很難劃出火,往往一連劃幾根都不行,儘管那時火柴2分錢一盒,可大家還是捨不得。以後,見到誰家廚房冒煙了,就用粗糙的紙張,卷一個小筒,到找着火人家的竈膛前,點着紙卷,再快步跑回家,用紙筒點燃柴草。這些情景,是現代人想想也想想不出來的情景。

借煎餅。誰家攤煎餅,一時沒有乾糧又來不及做飯,或者一時糧食不方便的,就去借幾個煎餅,是常有的事,等到自家在攤煎餅時,再去還人家。大家從來不計較。

夏季來臨,陰雨連綿,那些茅草屋,時常漏雨,那些用土坯壘成的牆,經常倒塌。在這個時候,衚衕裏的鄉親們,就開始互相幫忙:手敲一點兒的做瓦工,一般人做小工,今天給二奶奶家修房,明天給三大爺家壘牆,缺少磚塊互相湊,缺少麥秸大家拿,一片團結互助的景象,處處充滿着團結和諧,若是遇到生活困難的,大家幹完了活,都自覺的回家,任憑主人咱三挽留也無濟於事。

50多年過去了,那條小衚衕早已經不存在了,那些老人們都已經作古了。但是,那條衚衕,那條衚衕裏發生樁樁件件,我卻永遠不會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