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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村鄰家喜並居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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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讀唐詩,詩人於鵠寫的《題鄰居》引起了我強烈的共鳴:僻巷鄰家少,茅檐喜並居。蒸梨常共竈,澆薤亦同渠。傳屐朝尋藥,分燈夜讀書。雖然在城市,還得似樵漁。我的老家鄰居汪四伯家與我家就有着這詩意一樣的情誼。正如詩中所描述的那樣:偏僻的街巷裏鄰居很多,高興的是跟隔壁的鄰居在同一個屋檐下,蒸梨常用一個爐竈,洗菜也共用一個水池。我家雖在偏僻鄉村,同樣有着這濃厚的鄰里情。時隔幾十年,我常常懷想那段和諧美好時光。於是,化用此詩作爲本文的題目,僻村鄰家喜並居。

僻村鄰家喜並居經典散文

我們家是陳姓,母親姓邱。汪四伯家汪姓,四伯母姓熊。我不知道汪四伯叫什麼名字,打記事起就稱呼他爲汪四伯,稱四伯母爲熊母大。從小我就覺得我家與她家的關係很要好。至今,也不知道我家與汪四伯家當時爲什麼這樣要好。汪四伯與熊母大共育有三男四女。我們對四姊妹依次叫大姐、貴姐、大毛姐、細珍;對三個大兄弟,依次叫如哥、臺哥、青哥。

我們家與汪四伯家的房屋不是並居,我家在山坡之上,汪四伯家在山坡之下。我家進出都要路過他家的門口,一直共用一口水井。汪四伯和熊母大健在時,兩家來往非常密切。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家的老屋快要倒塌了,不得不拆了重建。一大家子六口人,面臨着無屋可居的尷尬境地。汪四伯和熊母大一商量,將自家本來很擠的六間房子騰出一間,供我家居住。這間屋子既是我家臥室,也是我家廚房。真應了詩中的那句“蒸梨常共竈,澆薤亦同渠”的意境。每當,我家來了客人,沒有什麼好吃的食物作爲招待時,熊母大會主動拿出自家捨不得吃的雞蛋麪條給我母親,還說:“邱個妹子,這些你儘管用,不能讓客人看不起我們。”每逢此時,母親總是懷着感激心情報以微笑,讓我們記住汪四伯家的好。後來,我家房子建起後,熊母大也時刻不忘關心照顧。每逢她家裏做了什麼好吃的,總是忘記不了給我們家送上一份,幾塊軟秋粑、一碗肉絲麪、一碗湯園……

熊母大是一個非常善良、樂於幫助他人的人。灣裏劉姨家有兩個孩子,大剛和細剛。大剛兩歲,細剛纔滿月。劉姨的先生在縣城工作,她一個人帶兩個孩子,還要按時按點出工勞動,實在沒有時間照顧孩子。熊母大當時六十多歲了,主要在家料理家務。見劉姨帶孩子不方便,就主動承擔白天幫助帶孩子的義務。熊母大從早晨將兩個孩子接過來,有時雙腳不空,搖着“搖籃”,料理吃喝拉撒。我那個時候初中剛畢業,生產隊安排我在門前看守種在田間的稻穀,防止雞和豬到稻田偷吃糧食,搞破壞,家鄉話叫“抄雞”。從早到晚,我從灣西頭跑到灣東頭,熊母大家成了我歇腳的地方,我有時也幫着熊母大搖“搖籃”。熊母大一邊帶着大剛和細剛,一邊還要擇菜、洗涮,做一大家人的飯。她總是笑呵呵的,沒有埋怨,沒有叫累。彷彿這一切就是自己正常要做的事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熊母大還教會了我淘米、做飯、炒菜等家務活。

正是有了熊母大這樣的善良家風傳承,他們家的子女也一樣善良有情。汪家大姐、貴姐、大毛姐、細珍儘管都出嫁了,但逢年過節回孃家時,都會象是拜見自己父母一樣,要拜見我的父母。遇到家中有什麼事情,都會回來照應。那個時候,誰家都不太富餘,爲了吃點好吃的,我常會藉機到遠在上巴河的大姐家去做客。其實,大姐家當時也有三個孩子,家裏主要靠姐夫易哥爭工份和口糧。但只要是我去了,大姐會到鄰居家借一個雞蛋,或一紮麪條,想着法子給我做好吃的。走的時候還拿出自家珍藏、捨不得給侄兒侄女吃的紅苕果、糯米果、花生給我裝上。

汪四伯家的老大汪緒如,不識字,長我十多歲,我習慣叫他如哥。他中等個頭,皮膚黧黑,面部輪廓分明,俊朗帥氣。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有着一股力大無比的力氣。我十來歲的時候,他總是喜歡逗我,經常要我與他比力氣。比賽的場地不限,田間地頭,稻場路邊,都會是我們的運動場地。比賽時間多是在農活結束之後,或是田間休息。這個時候,因爲有些勞累,大家情緒比較沉悶。那個時候,如哥是我們生產隊的副隊長,主要是抓生產。爲了調動大家的生產積極性,活躍一下氣氛,他就會找我們這些“細兒子伢”逗樂解悶,就地取材,玩“頂手勁”的遊戲。這個遊戲很簡單,兩個人,一根扁擔,一人一邊,用手相互用力頂,哪邊手先軟,哪邊就輸了。勞動間隙,如哥有時候就拿着一根扁擔,走到我的面前說:“響伢,來,試試麼樣?”作爲年少的我,有時也不服他的氣,有點逞能耐。面對如哥的挑戰,大聲應道:“試試就試試,誰怕誰啊?”此時的如哥就會露出滿面的笑:“來,我出一隻手,你可以用雙手,也可以用肚皮頂。”我說好。話音剛落,我想耍個小聰明,迅速拿起扁擔的另一頭,用雙手直接朝如哥一方頂了過去了。如哥反應神速,立即出手,只是稍微用力,就把我推倒個仰面朝天。一時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笑得前仰後合。我當然不服氣,拿起扁擔接着頂,結果自然是我三頂三輸。這個時候,生產隊裏有些與如哥年紀相仿後生,也加入到遊戲之中。不一會兒,那綠色的田間就成了競技場,所有的勞累隨着這快樂之風而煙消雲散。

如哥不僅組織生產有方,他的心地也非常善良,很樂於幫助他人。我家那個時候有六口人,父親在外地工作,家中只有我母親、兩個姐姐及我和我弟弟,都屬體弱之人,沒有什麼力氣。而挑水、劈柴、挑谷到大隊軋米等都需要有大力才能完成。如哥有時給予我們不計報酬的幫助。每當遇到需要挑谷到大隊軋米等重體力活,母親就會讓我去請如哥。從我們灣到大隊部大約三公里路程,如哥挑着一百幾十斤的稻穀,感覺象是挑着一擔棉花樣的輕鬆,只見扁擔的兩頭,上下一閃一閃,輕飄飄。我那個時候特別佩服如哥,總想着有一天有他一樣的力氣。在我的記憶中,如哥爲我們家挑過水、劈過柴、軋過米、捆過柴把、梨過田、耙過地等等農活,我一直銘記於心。後來,我參軍到了部隊,及至轉業到地方工作,再也很少碰到他。前年清明回家祭祖,得知如哥重病在家,我走到他的房間去看他時,昔日那個健壯如牛、力大無比的如哥,已不醒人事。過了沒多久,他就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老二汪緒臺,讀過書,長我十來歲,我習慣叫他臺哥。他中等個頭,皮膚白晰,從軍多年,遠在新疆服役。我那個時候讀初中,熊母大不識字,經常拿着臺哥寫的信,讓我幫着念,幫着回信。她說一句,我照着意思寫一句。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學會了寫信。與臺哥寫的信多了,我對臺哥在部隊的一些情況有所瞭解,正是通過與臺哥的通信,堅定了我從軍的決心。臺哥對我家也象是對自家一樣,回家探親時,會給我的父母帶很多新疆的土特產,得知我父親怕冷,他還花費幾十元的津貼,給我父親買了一件新疆的毛皮大衣,這件大衣一直陪伴着父親終老。那個時候的臺哥,年輕帥氣,一身軍裝穿身上,英氣威武。有一次他回探親,家裏給他介紹了木姣姐,也就是我們的嫂子。他們一見鍾情,很是要好。那天,我在田地間“抄雞”,走在路上正碰到臺哥與木姣姐走在田園小道上。

金秋時節,田園一片金黃色,臺哥穿着綠軍裝,木姣姐穿着一身紅色上衣,藍色下衣,他們並肩走在田間,就象是一幅風景畫。可惜我當時沒有相機,錯過了這樣的戀人風景。但這樣的一幅畫,一直刻在了我的心中。臺哥轉業回來後,一直在基層從事公路建設,日夜奔波在工地上。一家四口主要是靠着他的工資,還有木姣姐在家種的幾畝田地。我最後一次見到臺哥是在我母親的八十壽宴上。那天我給臺哥敬酒時,他還是很精神。沒有想到,這竟是我與臺哥的訣別酒。自這次見面後不久,臺哥因肝硬化腹水逝世,走時剛剛六十歲。今年清明,我回老家祭祖,碰到多年未見的汪豔,也就是臺哥與木姣姐的女兒。看到汪豔,想想已經長眠在地下的臺哥和木姣姐,我眼淚在眼內打轉。時間過得真快,昔日那麼一對幸福的戀人,如今成了一杯黃土,讓人怎不悲傷?

老三汪緒青,沒有讀過書,長我幾歲,我習慣叫他青哥。青哥人很老實,從不多言語。是做農活的一把好手。我那時年少,對農活很不在行,青哥手把手地教我犁田、耙田、抄地。我最喜歡與青哥一起站在給稻田“打滾”的耙上。前面老黃牛,拉着“打滾耙”,我與青哥站在耙上面,青哥口裏喊着“駕、駕”,右手揮着鞭子抽打着老黃牛,我們像是站在戰車上的將軍一樣威風凜凜。炎炎烈日下,田間的涼水,吹在身上風,讓人很是快意。如今,青哥在家鄉小鎮上開了一家小店,從補鞋做起,附帶賣些小百貨,日子過得倒也從容。每次回家見到他,他總是笑眯眯地,噓寒問暖。

記憶裏與汪四伯家的鄰里生活,溫暖而綿長。這一幕幕的情景就好似象是昨天,成了凝結在風霜歲月斑駁記憶。來到都市生活幾十年,面對林立大廈高樓,防盜門和貓眼隔離了鄰里間隱私,阻斷了咫尺間的問候。面對鄰里,我們每天都會遇見那些最熟悉的陌生人,卻喊不出他們的名字,還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離。我們家與汪四伯家的鄰里情,雖非血緣,卻如同血緣般的情誼。這種感情不是物質金錢所能表達,更多的是體現在一種精神,讓人終生難忘。鄰里和諧,相敬如賓,不是一家,比一家還親。生活在這樣的氛圍裏,誰能不倍感幸福!這彌足珍貴的大家庭,誰能不心馳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