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眼淚散文

二零一七年農曆二月二對於文丹來說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天早晨天剛矇矇亮，文丹手捧玫瑰在親人和朋友的簇擁下上了婚車，踏上她人生的又一個征程。長長的迎親車隊疾馳在蜿蜒的公路上，而我的思緒沉浸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裏。

我知道用新娘稱呼文丹大爲不妥，因爲文丹的爸爸是年長我十二歲的堂兄，身爲姑姑不能這樣稱呼自己的侄女。但是，爲了表達我此刻錯綜複雜的心裏，我還是在標題裏用新娘代替了文丹。

文丹的爸爸是一名鄉村小學教師，而且就任教於本村小學。在學校裏他是一名盡職盡責、教學經驗很豐富的好老師。對於有困難的學生他經常去家訪，所以他不光贏得了學生和家長的尊敬，還得到了本村校長和學區領導的信任和表揚。因此，學區幾次調動都被本村校長留了下來。在村裏他又是一個樂於助人的好青年，每次他開着農用三輪車去趕集的時候，來去總要把村裏去趕集的人帶的東西放在自己的三輪車上，所以每次都有人開他的玩笑，說他在做好人好事。而他，要嘛笑眯眯地站在旁邊看着往三輪車上放東西的人，要嘛走過去幫年老體弱者把東西放上去，有時還會幫着一些老年人把東西搬到家裏去。

童年時代的文丹算得上是爸爸的掌上明珠，上小學的時候，每天來去都是坐在爸爸的摩托車後座上，讓同齡的小夥伴羨慕不已。然而，一個誰也預料不到的意外使文丹的爸爸永遠離開了愛妻和嬌兒，讓文丹兄妹永遠失去了父愛，也徹底改變了文丹一家的生活。

記得那年的七月，漫山遍野金黃的麥浪剛剛倒在農人們的鐮刀下，欣喜和疲憊交加的山裏人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噩耗震驚了。文丹的爸爸在參加完文丹小姨的婚禮後晚上在回家的途中遭遇車禍不幸當場身亡，文丹的媽媽也因重傷送進了市醫院緊急搶救。電話是交警從現場打來的'。我們到文丹家時，家族裏的人和鄉親們有的已經趕着去了現場，有的忙裏忙外。一向沉默寡言的胖哥靠在院牆上低頭默默的吸着煙，把心中所有的焦慮和疑問隨着一個個菸圈吐在七月潮溼的空氣裏緩緩繚繞在頭頂。那邊二媽睡在地上一邊喊着兒子的乳名打着滾兒的哭，一邊狠狠撕扯着她稀疏凌亂的頭髮，幾個嫂子圍着她一同在掉淚。

當時墳墓還沒修好，文丹爸爸的遺體就停放在半山坡的土窯裏，鄉親們用一張白紙覆蓋了他那張平日裏笑容可掬的面龐。七月的山野本該是草青蟲鳴富有活力的，此刻卻被天空厚重的雲層壓得死氣沉沉十分蕭瑟，甚至讓人感到身體發涼。下午三點，在親人的痛哭聲裏，鄉親們用沉重的鐵杴隆起一堆黃土讓逝者在地下安息。剛剛十歲的文丹爬在黃土堆上一邊用手撥趴黃土，一邊哭喊着讓爸爸出來，那場面至今想起讓我撕心裂肺、珠淚滾滾。

不幸中萬幸是文丹的媽媽經過醫院全力搶救轉危爲安。失去父愛的文丹，從此和村裏的孩子一樣，每天揹着沉重的書包步行往返於學校和家裏，直到小學畢業考入縣城女子中學。那時候我也離開了老家，很少回去，自然也就見不到文丹。此後第一次見到文丹，她已經是在縣城二中讀高二了。那時雖然她個子長的很高，但看上去仍然很瘦弱。第二次見到文丹她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一個很文靜的大一學生。就在她結婚的前幾天我接到文丹的大哥文傑給我打來的電話說過幾天文丹結婚，讓我回去參加她的婚禮。

我們趕到時已經是初一晚上的八點。多年沒去的院落依舊是那樣的熟悉，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依舊是那樣的熱情。院子裏聚集着很多人。燈光下，文丹爸爸生前的一個朋友在跳舞，他面部的表情和舞步明顯和音箱裏播放的輕快音樂很不協調。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他此時的舉動只不過是給生者和逝者一個安慰。走進客廳和所有的人打過招呼後，我問嫂子文丹在哪裏，她說文丹第一天晚上才從單位回來，現在旁邊的房間和同學玩，我便起身去了文丹的房間。看見我進去文丹笑容燦爛的迎上來拉我坐在沙發上問我吃了沒有。那時我想：也許隨着時間的流逝，爸爸已經退出文丹的記憶；也許現在的文丹生活很陽光，她已經不再想爸爸了。“到了！”，隨着聲音，挨着我坐着的英子嫂用手輕輕推了我一下，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們從車上下去的時候，文丹已經被人擡上了花轎，隨後在鑼鼓和鞭炮聲裏我們也走進了新郎的家。稍作休息傳茶過後我們又被安排到新郎的鄰居家去休息和管茶。一直到下午的正式婚宴上我們都沒有見到文丹。

按照當地風俗婚宴結束離開時我們才能去看文丹，走到門口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不是我不想去看文丹，我怕我看到文丹再次想起那件讓人不願想起和心痛的往事。好好調整了一番心態後，我還是鼓足勇氣走進了文丹的房間。文丹微笑着和每一個來送她的親人打着招呼。而文丹的二哥文博轉過身摘下眼鏡偷偷地檫着眼淚。我走過去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轉身一把抱住我泣不成聲，旁邊的新郎眼裏也含着淚花。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不知道當時的那一刻到底是文博拉着我還是我拉着文博走出了文丹的房間。

院子裏娘婆兩家的親人在祭拜新郎的祖宗，我真的沒有心思注意這一切，目光情不自禁地飄向文丹的房間。文丹靜靜站在窗前，在陽光的照耀和婚紗的映襯下宛若一尊雕像。透過窗戶明亮的玻璃我看到文丹咬着嘴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然而，她最終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慢慢退到牀邊坐下，撕下一塊紙巾去沾臉頰上憋在心裏多年的淚水......

聰明的文丹，一切我都明白了，願你以後的生活一片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