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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白音昌有關事物的記憶散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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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我是奈曼旗白音昌鄉人,是我的生身之地,在那裏度過了十六年,從小學到初中,我愛着那片土地,愛着那裏的一切事物。

與白音昌有關事物的記憶散文詩

1、老屋的院牆

一場雨,衝倒了父親的院牆和園子裏的苗

父親站在院子裏大聲咳嗽,手中的捲菸也滅了

繼母聽到了院中的老杏樹傳來的信息

杏樹用力運氣,極力想把根部的養分輸送到枝丫,噗嗤噗嗤無力的響

父親拿着鐵鍬挖土培牆,牆土撲哧撲哧的掉落

天上有一隻麻雀銜着一條小蟲,天陰而深沉

父親嘆息一聲,一隻老貓從草叢裏起身,晃動着走向遠處。

2、水庫

我惦記着白音昌水庫

每年的雨季,提醒着我

你多久沒有看到過白音昌水庫

你還記得白音昌水庫把三舅溺死的嗎

你還記得有一次在水庫裏被水嗆着,差點喪命嗎

在水庫了沒有魚,有冤魂

我多麼想有一天,在水庫的邊上蓋上一座房子

撒上魚苗,白天黑夜的釣魚

而此時,已經沒有必要了

故鄉遙遠,我跟這裏的白音昌人在青城喝酒

面對他們,我不忍心說起白音昌水庫

我只能說,我沒有修過白音昌水庫

3、地骨皮

我沒有吃過木耳以前,我吃過地骨皮

地骨皮炒雞蛋,比木須肉好吃

那只是回憶,每次下雨後

我就跟夥伴們,拿着鏟子和筐

爬上東面的山坡,雲起雲落的山坡

在地皮上挖,就像一隻鳥土裏刨食一樣

我笑問二丫,需要多少時間

地骨皮就沒了,她側臉用手指天

雨還在滴,在這個夏天

我沒有刻意想地骨皮

是二丫突然想起了我

4、杏樹

一棵杏樹在老屋的院子裏,光禿禿的沒有綠意

繼母去世,父親去世

據說被新房主移出去了,連個念想沒有給我留

我夢見它敞開傷口給我看,回來了嗎

好似一隻乾枯的手和黃昏的火苗

我不想叫它的名字,就忌諱父母的名字一樣

那麼疼痛,那麼悱惻

好像是我逝去的爹孃,這個長在老屋院子裏的植物

我願它活的千歲萬歲,活到根的蔓延無邊

抱成一團,樹下的草舉着陽光奔跑

在它的背面,有一片陰影用來遮蔽

讓伸過季節的枝丫,長出前生後世

空地,一寸寸恢復冰涼。

5、東樑的井

四十多年前,不到二十的大哥

乘火車北上當兵,故鄉離的越來越遠

遠到還是年輕而又瘋癲的四大娘禁不住淚流滿面

那個三十多米的井,大哥每天要擔四桶水

大娘要用几上幾年才拉上一桶水呀

那顫巍巍的井繩在手上一次次迴盪

東北再往北,有個叫嫩江地區的地方

大哥站在雪的高處,想起那口井

大哥的每一聲呼喚,都是如此深刻和深情

四十多年了,大爺,大娘,大哥都走了

我做了多少有關那口井的夢

於是給大哥寫信,源源不斷低些

直到那井榦了,村裏用上了自來水

6、麥飯石

在我的老家,有人說是麥飯石,是本草綱目裏就有名頭

又有人說是日本人發現的,是用麥飯石來壓人呢

還是用日本人來壓人呢,漢奸太多不足爲奇

很多人弄不懂它的名字,以爲是衆多的糧食之一

就像壓縮餅乾一樣,在豬圈,在廁所,在酸菜缸,在路旁

很多人沒有嘗過它的味道

很多人有石頭的秉性,卻沒有吞食石頭的胃口

說是長壽石,又像聖石,漠視身邊的草民,膜拜不是長久的事

我不贊成它出世的方式,太氾濫了,太低賤了

不值得一提,像掉到井裏的一塊

看不見它托出來的天空

在這世界,很難遇到配上它,又因愛它而成爲它

7、小戲臺

我來到小戲臺遺址

現在已經建成了飯館,我落座的位置

像電影《地雷戰》,等待鬼子走進包圍圈

看過的二人轉,一句詞比一句婉轉

我小學時演過三句半,上句不接下句

我在穿越世紀的畫面裏,等待

那幾個說三句半的同學去了哪裏

保持着耐心,理一理吹散的亂髮,我在飯館裏進進出出

我只是一個遊客,我只是餓了

到這個飯館裏坐坐,在東張西望裏

踮起腳尖,想像天開,偶遇一場村莊的愛情

如今小戲臺已經不在了

鑼鼓攢,搖曳了我的夢,進入永恆。

8、犛牛河

我站在犛牛河岸,往返數次

是一條從西到東流的河

河的名字是否有傳說,是否已流淌千年

我在河邊撈過魚,打個冰尕

繞過河邊的'小菜園子

河岸是廣闊的,河流卻是瘦的

雨和雪都可以落到河裏

也曾發怒過,也曾暖味過,也曾無語過

冗自奔流,只要不改道

透明也罷,渾濁也好,但我知道,早晨喝了酒

大人說,那是犛牛酒有勁

那犛牛河呢?!

9、鷂子溝頭

鷂子溝,母親的墳就在那裏

孤獨,清冷

剩下來的日子,遊移和躲藏

我就在墳前栽樹種草

一茬一茬,又一茬一茬

風吹過來,又吹過去

多年後,父親去世了

父母是要團聚的,遷墳

我觀察那些樹、那些草

它們還是長在那裏

但沒有一棵樹、一根草認得我

風吹着,鎬頭舞動,鍬飛揚

挖了一個小時,在這些樹的深處

找到了母親的麻布褥子

我用手舉起,仍然鮮豔的晃來晃去。

10、小廟

幾塊磚,幾片瓦,一個小廟

在村莊的高處,不用拾級而上

迷霧擋住了目光,不是誦經

不成句的佛語,只是私念

幾根香菸繚繞,風比叨唸更重,懷抱哽咽的水聲

苦難的泥土和磚能造成大廈,但是虔誠的話還在乎那幾塊磚?

淚水哭不倒豬圈,是不是能哭倒小廟?

啞了的嗓子唱不出搖籃

小廟太瘦弱了,老舊的念想託不起新式的村莊。

11、水泥廠

東山的水泥廠,我從未進去過

清晨的霧未散,是因水泥廠的煙?

機械濃濃震掉了我的一顆牙

我模仿着那些鄉親,裹緊了內心

這些年山區,不消停了

河水不再發亮,分不清楚雨水還是河水

我不願說,大多事物

被輕易地覆蓋。如今水泥廠停產了,山和水遠去了

終於,睡沉沉的水泥廠尖叫聲醒來

山間霧濛濛的,淹沒我溼漉漉的悲歡離合

12、溝

白音昌有幾十條溝,以溝命名的村莊就有十幾個

不是契丹的子孫,也不是遼代的遺民

而是明朝山東闖關東的災民

東溝進西溝出

在村前種莊稼,在村後栽樹

一年四季,萬物大成一片

如今從溝裏搬遷到樑上

從村裏搬遷到鄉鎮

站在一片空地上

人類的遷徙故事是不停息的

闖廣東與進城不是一回事

溝雖然是一個永久的生態形狀

而人的心已是無比的遼闊。

13、糧站

我多麼熟悉這裏

小飯店、糧店、藥店、種子店、農資店、手機店……

我不止一次路過,還進去轉過

我最想看到的是糧站,那是父親工作的地方

是餵養我長大的地方,是我用爲鎖遮風擋雨的橡膠皮做彈弓的地方

走着走着,就到了黃昏

漸漸暗下去的院子,被荒草覆蓋,一個個燈盞已經忽明忽滅

我一次次放棄,一次次找回

如今我走在城市裏,一見到糧店,一見到糧食

就跑進去,看看那米、那面

有沒有故鄉的味道

跟記憶裏的糧站一樣,我無法規避被遺忘的命運。

生活需要豐收的糧站,像糧食的使命一樣。

輕輕地餵養我的肉體,我的生命。

14、祖墳

曹家窪子,又叫大榆樹

祖墳就在那裏,我多次去祖墳

去上墳,去埋葬父親、去埋葬大哥

祖墳裏有十八個墳,來這裏有八代了

墳墓有大有小,比上年又矮了

草木也荒蕪了,樹葉枯了

我依稀夢見自己扶住一棵老榆樹,輕輕地把心事抖出來

草木沉寂,悲情更深

天上十幾朵白雲飄過,

那是先人的靈魂吧

有風吹過,醒來。卻是身各一方,遙遠相對

深深的呼吸一口氣,細思量,在女兒身上

是否找到了自己的表情?

聽新年鐘聲,看向晚的燈盞,

這樣其實也好,時間一直平靜,安於內心

正如案頭上,寫給祖先的信:

我已跟不上家鄉的變化

我再不早回去,怕是找不到祖墳的地址

越接近,祖先的面貌越清晰,我緊緊凝視,直到眼睛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