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哥們散文

畢業於師大美院的高材生樊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連續幾晚加班到深夜兩三點，終於爲我設計完成節目單。看着堪稱完美的設計圖，心中由衷感激生命中能遇上這樣的好哥們兒。

樊是我中學同學，據他所說，初二那年學校演出要穿藍色褲子，唯獨他沒有，恰巧我要演出其他節目，班主任便將我那條藍色褲子丟給了他穿（依稀彷彿記得約莫有這事，但他不提，我卻記不真切了）。這樣我們應該算是穿過同一條褲子的兄弟了。

在上大學的火車上邂逅時方知，我們竟同時考上湖南師大，他在美術學院，而我在音樂學院。平日裏各自忙着上課倒是各不相干，但每當學校裏要進行文明寢室評比，我便去央他和大象（另一個高中同學加老鄉）爲我們寢室出謀劃策。

他倆一前一後來了，胡亂擡頭四下瞭望一番，問了幾句毫不相干的話，又一言不發地掉頭走了。急得我忙不迭地跟在他倆身後亂嚷：你們要幫我們想辦法啦！

晚餐後，他們又一前一後來了，手裏捏着花花綠綠大堆皺紋紙。指揮我們把桌子椅子放整齊，然後幾手將帶來的彩紙貼上高高的窗戶，跳下來，喘着氣說，好了！

大夥齊擡頭，見那高高窗戶上用白紙黑字寫着漂亮的篆體，旁邊，是藍色皺紋紙滾荷葉邊。只是那篆體太藝術，又是繁體，且得從右往左認，旁邊室友面面相覷，偷偷問：啥字？我狠狠認了半天，才囁囁喏喏說：室雅人和。還有一個更沒心沒肺地猛問：“啥意思？”我便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了。

畢業後我們都回到湘西工作，他和他的搭檔周便成了我和齡的好朋友。

他們仨都是美術專業，常聊起國畫油畫素描寫生，叫我也懵懵懂懂獲知了色彩線條肌理構圖等美術知識。說他們是搭檔是因爲感覺他倆在一起就好像倆相聲演員，一個捧哏，一個逗哏。

周伶牙俐齒，滔滔不絕，樊卻憨實樸拙，大智若愚。常被逼到最後，吐出一句妙語，大有“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效，令大夥兒疊笑不已，盡佔上風，他卻只憨憨一笑了之。

那段時間只要無事，我都會樂癲癲跟在他們後面去郊外釣魚。樊騎着我那嬌小的女式單車，好像大象騎在螞蟻背上，後座還得捎上我這隻半大的駱駝，一路呼嘯着奔向周邊的鄉野泗水。

他倆從調餌弄線便開始爭論掐軋，我則笑聽坐看，他們又嫌我語高笑聲大，嚇跑了想啄他們餌的魚。等他們齊齊開始向我灌輸釣魚經時，我便嚷着要去採花了。臨走還不忘提醒他們，釣到魚一定要叫我來看。

待我將蘆葦鳶尾野菊百合矢車菊等山花一股腦兒抱滿懷返回時，他們腳下的水桶裏已經浮滿了張嘴呼救的魚。我便嗔怪他們不叫我來看釣到魚的那一瞬間，他們會說，你坐着等下就可以看到。然而我總沒那個耐心等到，便又被遠處的`野花給吸引過去。

最喜歡晚餐時刻，遠遠地，藍色炊煙裊裊升起，不久，就有划子從水天一色的深處划過來，那是附近村民送來自家翻炒的農家飯菜。窄窄的船艙裏，擺着熱氣騰騰的鴨腳板、大頭菜酸、椿木尖炒蛋、臘肉臘魚，油汪汪的，幹辣椒爆炒，放噴香的胡蔥，遠遠聞着，就已經忍不住直流口水。

後來，他們各自有了自己的妻，忙着各自的事業家庭，聯繫便疏落起來。然而，哪怕相隔再久，只要一見面，三杯兩盞清酒下肚，他們便又開始熱鬧地掐起來，我則在一旁笑成彌勒。

這世上一定會有人與你一見如故，卻並不一定要問個緣由。他們都是我生命中遇到的摯友，若我是個男子，定也會成天和他們去沽酒釣魚，閒聊寫生，要的，就是那一份仗劍天涯、策馬馳騁的自在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