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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風景,莫過千萬遍的想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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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夜裏的雪花,如同成子消瘦的文字,從黑夜的深處艱難的蹣跚而來,帶着害羞而執着的表白,落滿寧夏那個叫固原的地方。當清晨太陽升起的時候,在初春僅有的一點溫暖裏,它凝固成一路溜溜的冰,如同成子的遐想,以最小的阻力、最快的速度在它的上面疾馳,接近着想了無數次也沒想出結果的會晤地點。

最美的風景,莫過千萬遍的想你散文

所以,成子內心是糾結的,他告誡自己最好在見到娟子時做到自然,淡定。但他知道,面對一個等了自己十八年,彼此相愛,卻不得不陪着一同前去做他人之妻的女同學,真真要做到自然,那就像讓一個屠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樣艱難。他的腦海裏亂雲紛飛,至於淡定,他吃不準自己猶如蜂蜇的心,到時候,能不能有那樣的定力。

因爲這時,他突然懷疑自己十八年孤獨的靜定修爲,正在被人性固有的、真實的愛的溫熱融化成一條河,在他的生命裏湍急的呼嘯着,奔騰着……

這是入春還和冬天一樣的北方陰曆二月。春天是寒冷而靜置的,而成子卻像一座快要噴發的活火山,心是炙熱而活躍的:痛苦裏有着幸福感。只是痛苦是自己的,而幸福是來自即將成爲新娘的娟子的。

成子在這趟銀川開往廣州的1295次列車上。列車在初春凜冽的寒風中行進着。這次廣州之行,一是他要爲自己八月份的個人畫展作最後的落實,更主要的是要陪着娟子去參加同學們爲她遲來的愛,大張旗鼓準備的隆重婚禮助興。那可是等了她十八年戀人啊。他本不想答應去的,但同學們說,沒有他,娟子完美的婚禮註定殘缺,因爲畢竟娟子爲了他,由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變成了四十歲的半老徐娘。所以,同學們說成子不去,大家都將和他斷交,成子說簡直是恐嚇要挾,笑笑也就答應了,他何嘗不想去呢?只是心裏痛,難受啊。

想到這,成子的心裏是五味雜陳。他用手掌緊緊貼在玻璃上,在霧結成冰的車窗上,來來回回地擦出一道透明的玻璃,看到外面世界一片潔白,潔白的讓他茫然——因爲她潔白的愛情夭折了。

那是大學即將畢業的時候,同鄉、同村的成子和娟子,約了幾個老鄉的老鄉一同去KTV唱歌,夜半盡興結賬時,吧檯旁一個醉漢抱住娟不撒手,滿嘴齷齪之語,勸阻無果,向來耿直仗義的成子,怎能容忍這般情景,順手拿起旁邊桌子上的啤酒瓶,瘋子般向醉漢的頭上砸去,接着用破酒瓶又向醉漢助威的同伴的身上戳去……大家都被成子的瘋狂行爲震呆了,沒有人勸阻他,當他被醉漢一擁而上的同伴用凳子砸倒在地纔回過神來,想起了報警。可爲時已晚:成子被送進醫院之後,昏迷了五天。甦醒過來,一條腿永遠離他而去。從此,成子在沒和大家說過一句話。沒人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麼。畢業時,同學們手裏拿的是畢業證,而成子,在醫院收到的是一張公安局通知的三年有期徒刑,緩期三年執行的判決書。當成子的病情穩定之後,在家人陪伴下,成子悄悄地離開了讀了四年大學陌生而熟悉的城市,回到了生養自己的北方小鎮——那個叫寧安的塞上江南鎮子。他拒絕交流,拒絕會晤。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繫,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包括他和娟子的愛情。

在縣文化館當美工的父親,留在家裏的畫筆和顏料,便成了從小喜歡繪畫的成子的摯愛。那些染料,在他的畫筆下成了鮮活的豌豆、雅靜的君影草、敦厚的千屈菜、止血的大薊,成了家鄉的渾濁而奔流不息的黃河,成了無言而巍峨的高山。家鄉的山河、樹木、花草以及蟲鳥,如同從他心底爆發出來的火山岩漿,帶着一種震撼的聲音,噴涌着一種澎湃的力量,從他的筆端沿着他生命的河流,在他的畫布上奔騰不息。

但他和同村的娟子怎能斷得了呢?

娟子畢業後分配到了固原文化館。離家二百多公里,但回家更勤了,明白人都知道,回家是幌子,娟子的'目的是看望成子。也許是虧欠,也許是真愛,娟子在成子對她說:“你不成家,我不會理你。”之後,五年的時間,娟子看到是一個沉默無語像雕塑一樣冰冷的成子。但她無怨無悔,娟子知道成子的心:他愛她勝過愛自己,只是他不能眼看着娟子跟着殘疾的自己受罪。

又是五年,娟子的執着總算熬得成子寥寥數語,雖像恬靜的樹林偶爾的鳥鳴,單調而溫馨,娟子滿足了。成熟總在修正人的個性偏執。雖然成子依然決絕,說自己的愛情隨着那條離他而去的腿走了,但娟子卻用自己的細膩感受到了春天的光芒。有了愛的希望。

在一年又一年的沉默中,成子在銀川擁有了一個自己的寫意畫廊。他的作品和他的人一樣從呆滯漸漸地走向活潑,用畫筆抒發着對大自然的感悟和啓迪。作品也從寧夏走到了全國的大型專業期刊雜誌。在當地民政局的支助下,每年還要在廣州和北京舉辦兩期個人畫展。他的生活變得忙碌而充實,人也變得豁達自信和陽光起來,通過娟子恢復了和同學的交往。去年,老班長帶着幾個老同學,一年就看了他三次,並給他安裝了假腿,行動方便了許多,讓他感動不已。如果抽掉成子沉默的那段時光,如果沒有少一條腿,如果沒有眼角的那些皺紋,成子和過去的成子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他在用這種方法稀釋自己對娟的愛。他知道,他們始終互相惦記牽掛着。相思,已成他們生命裏最美麗的風景,越想掩飾卻越加變得朦朧美麗。但,他不能娶她。他不想把自己的愛變爲愛的負擔,他在用心用另一種決絕的別離依然深愛着她。

火車已過中衛,成子又想到了見面,他實在想不出見了面能說些什麼,如何表達。

他們相約,爲了照顧成子的不便,娟子在固原火車站直接上車,然後結伴一同前行。列車停站的時間是五分鐘。很短。

去年的夏天,同學們走後,娟子告訴成子說自己戀愛了,是老班長介紹的,明年就要結婚了。對象和他一樣也是畫畫的,不但有點像他,還說和他們都是一個學校的。成子問娟子的對象叫什麼名字,娟子總是笑而不答,後來外地的同學和他的母親也常常對他說起。並說娟子對他的愛是怎樣的感動着人們,又是怎樣不得不結婚了。他理解,一個不結婚女人活着太累了。但他的心裏還是有點不好受,說不出那個滋味。不管怎說,他的心是隨着娟子即將到來安穩也安頓下來了。雖有點隱痛,有點惆悵,但更多的是釋然。昔日彼此不離不棄的等待一如流雲,成爲一抹斑斕晚霞般生命裏一段美好的記憶。這次會晤,是他們人生的春天裏又一篇新的序言,青梅竹馬堆積的往事,將像冰雪消融的溪流一般,帶着他的牽掛,漸行漸遠……

成子在遐想中,火車到了固原站。

成子爬在窗口尋找着娟的身影,三分鐘、五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看見娟的身影,成子焦慮不安,他一遍遍地給娟子打電話,聽到的卻是提示音:“你所撥打電話已關機。”列車啓動了,還是沒有娟子的影子,娟子是個細心守信的人啊!他想不明白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怎能聯繫不上呢?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有點窒息,有點發蒙。

成子給同學撥打電話,同學們笑着說:“你把人丟了,我們這麼遠怎知道?你找上帝去要人吧。”一個、兩個都嬉皮笑臉的,他有點憤怒:吼道:“瘋子!你們都瘋了!”

成子鬱郁得想,怎就沒說萬一手機沒電了,怎麼聯繫啊!他開始埋怨起自己。

火車已經開始加速行駛。突然一聲:“成子!”成子擡頭看見娟穿着火紅的風衣從車廂遠處款款而來,一臉燦爛,笑得那樣甜蜜,新娘一般的美麗。剛纔還是陰雲密佈的臉上,被娟子快樂的風一掃而光,陰轉晴。

成子問她爲什麼手機關機,娟子說不說那不愉快的事情了,她只想對他講她的愛人——她的新郎。

成子笑道:“女人就是女人,氣我啊?!”娟子坐在成子的身邊,不接成子的話題,自顧自地說:“我再也無法忍受愛的折磨。與其常想一個人,不如相伴與他。所以我決定不顧一切、不擇手段要成一個家,相守,相望,相愛。你不會怪我吧?”“怎會呢?”成子說。望着成子的娟子,突然依在成子的懷裏哭了起來。成子措手不及,不知怎樣安慰她。

列車繼續前行,一路成子明顯感覺到娟子沉浸在新婚微醉的狀態中,不再是人們眼裏理智而細緻的娟子,娟子用跳躍、閃爍的語言講着自己的愛情,讓成子聽起來飄忽不可捉摸,像是埋怨自己對她辜負的宣泄,又像是用他們的經歷杜撰自己的愛情。成子心想,人啊,一戀愛都會瘋的。

這樣,一路好有意思。

一有意思,時間就金貴了,顯得少了,所以感覺一下子就到了廣州。出了車站,來了好多同學接他倆,他們都埋怨成子,一個大老爺們,怎把新娘差點丟了,成子氣呼呼的不願解釋,只撂了一句:“你們問她自己!還那麼調皮!”

“出發,直奔雅居!”老班長喊道。雅居是他們老班長開的五星級賓館,也是他們同學常常聚會的地方。

下車,成子看到了自己和娟子的父母也在,成子驚呆了,他想不通自己的父母怎會在呢?驚詫中老班長又道:“給新郎換裝——閃亮登場!”同學們把成子圍了起來,強行換了衣服,給胸前戴上了新浪的配飾。

原來,娟子壓根就沒戀愛,這都是老班長出的主意,和同學聯合導演的一場新穎的婚禮,他們都知道成子因爲愛娟子愛得太深,走不出自己的世界。他們不忍心這曠日持久一對相愛的人再受愛的折磨,在老班長的吆喝下,大家籌劃了快一年的時間。做通了成子和娟子雙方父母的工作,安排了這一場世間獨一無二的婚禮,其實成子和娟的父母是坐今天的飛機來的,比他們出發的晚,但到的早。

聽到這個真實的故事,誰還能說時間沒有真情?沒有真正的愛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