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來世再做您女兒的散文

一個不堪觸摸的時刻，就這樣定格：2009年5月3日15點30分；陰曆四月初九。

隨着監護儀器上的曲線圖消失，醫生將母親身上的各種引流管子拔下。整整53天，在輸了4000多cc血，血漿，幹細胞和血小板後，葉子最親愛的媽媽還是停止了呼吸。媽媽把我帶到了這個世界，此刻，她卻撇下我，孤獨地走了。我們含淚擦拭母親身上滲出的血跡，爲母親穿上了壽衣。從此後，葉子失去了這世上最親最愛的人，那幾十年來最深情親切溫暖可靠的呼喚----母親，將再沒有人迴應。

媽媽，還有一天就是葉子的生日。您答應過葉子，要給葉子慶生的。您從未失過言，可您卻不辭而別。媽媽，媽媽呀，您爲什麼就不能再等一等呢。哪怕是一句嗔怪，一個祝福，吃一塊葉子的生日蛋糕，葉子也滿足了。媽媽，您不是最疼葉子嗎？40多年前的陰曆4月11日，葉子降生了，而您卻因大出血險些丟了生命。您用人間最偉大的痛苦，把我帶到這個世界，將您的愛，進行了一次牽掛終身的分解。或許是葉子讓您很痛，或許是葉子讓您摸了一次閻王爺的鼻子，您就最疼葉子，怕吃不好，怕睡不好，怕苦了，怕累了，連自己生病住院，也不忍心叫葉子伺候。媽媽，是您給了葉子生命的第一聲啼叫，是您給葉子待哺的乳汁，是您教葉子牙牙學語，是您扶葉子舉步，是您把葉子送進學校，是您教會葉子怎樣做人；只有您，在葉子受挫折的時候，不吝安慰；只有您，在葉子做錯事的時候，不惜訓導；只有您，在成功的時候，同葉子分享。如今，葉子再也沒有這福分了，最怕失去的大愛，永遠不在了。

媽媽，您知道嗎，當大夫向我們宣佈病危通知的時候，我們不相信那是真的！明明看到您已經一天比一天好轉，明明相信您還會再創造一個奇蹟，明明知道您有對生的渴望，明明知道您不放心家人和葉子。您怎麼會放棄呢？難道您真的太累了？難道您真的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媽媽，再多的眼淚也不能把您留下，再多的呼喚也不能把您招回。您還是狠下心，離我們而去。

媽媽，女兒好後悔，沒有多陪陪你，總以爲您度過了生死關，總以爲您有頑強的生命力，總以爲您是個創造奇蹟的人。53天，葉子掐指算來，陪您的時間少得可憐，您一點都沒有怨言。看到葉子，還示意，叫葉子上班去吧，回家好好休息去吧。媽媽，是不是葉子太自私了，以爲忙就是理由，以爲所謂事業高於一切，以爲懶就必須得到照顧。

不！媽媽，葉子知道，您是不想離開我們的。您在病牀還很困難地對葉子說，您有這些好兒女知足了，換了人家，早把您扔了。等您身體好了，一定要好好伺候我們。當時，葉子分明看到您眼裏閃閃的淚花。該我們流淚啊，一生的大愛，再多感激的淚，也無法等值。可是，流淚的卻是媽媽您。這淚是感激感動，還是感慨惋惜，雖然葉子也早已爲母，對這樣的大愛，還是未能盡然詮釋。

媽媽，您付出了那麼多，獲取那麼少，卻仍是常懷感恩之心。每當醫生給您換藥，您就給醫生作揖，表示謝意，說等您好了，一定要好好謝謝恩人。您最是知道葉子喜歡吃餃子，您就對葉子說，等您好了，一定天天給葉子包餃子吃。還笑着說，您在妹妹家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包餃子，以至於讓外甥女得了恐餃子症，見到餃子就想吐。當然，說這些話，媽媽您都很費力，需要葉子把切開的氣管堵上，才能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媽媽您清醒後，多想和大家好好說說話，可是，您說不了，只能儘量用口型艱難地表示，有時候我們實在看不懂您說的是什麼，就用手指堵上切開的氣管，我們才能聽到您那斷斷續續的語言。我知道，媽媽您有好多話要說的。您要說幸福，您要說感激，您要說病好後如何以加倍的努力，去平衡天地間一個碩大的愛的不等式。哪怕再付出100年，媽媽，對我們些微的回報，您也會歉疚的。

媽媽，我們以爲我們的孝心和誠意，肯定會感動上帝的。我們不怕麻煩，不怕花錢，無論多少的付出，只要能把您的命贖回來，我們都願意。哥哥說了：事可以再做，錢可以去掙，但媽媽就只有您一個。我們不想讓您走，我們不能沒有您，這個家因爲有您纔算是一個完整的家。媽媽，您聽沒聽到，父親說假如您走了，他也不想活了，他也要隨您而去。媽媽，您聽沒聽到，兒女們近乎哀求的呼喊，媽媽別走！媽媽別走！媽媽，您再停留停留，葉子多想再爲您按摩按摩，用十指爲您梳理散亂的頭髮，爲您揉搓耳朵，給您拍拍背，給您揉揉腿。您總是表示很舒服，很愜意，甚至有時候會在葉子輕輕的摩挲中香甜地睡着了。您喜歡葉子爲您按摩，就像葉子小時候，常常會在您輕輕地拍打中甜甜地睡着了一個樣子。躺在病牀53天了，您一定很累、很難受、很疲憊。葉子的按摩排解了您的疼痛。可媽媽，您爲什麼就不再給葉子機會，讓葉子再爲你做點什麼呢？

媽媽，您的一生雖然和千千萬萬個母親一樣，平平淡淡，普普通通，但在我們的眼裏，您是那樣的偉大，是那樣的完美。您如同一座永恆的豐碑，矗立在我們的心中。葉子一向最敬重您，您是葉子學習的榜樣。您聰明，智慧，機敏，善良，是個非常大氣的女人。做事果敢，爲人正直，家裏外邊，您都是能夠獨當一面，夠擔當的人。就連躺在病牀上，您都不糊塗，時不時用手勢和口型指責護士，嚇得護士們忙不迭地說，您這個老太太過去一定很厲害。您就流露出一種自信和自豪。您何止厲害，應該用更優秀來評價您，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媽媽，我們多希望您能像您的個性那樣，堅強，剛毅，有能力度過生死之關。

可是媽媽，您還是走了，走得那麼決然絕情。您爲什麼就選擇了放棄，爲什麼就選擇了逃避，逃避病痛與煎熬，是您不想再拖累兒女，還是不想再忍受病痛的折磨。我們知道，病魔在消耗您的心血的同時，也耗盡了您的意志；兒女在救治您的同時，也讓您產生了更多的不安。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您徹夜不眠，您眼睛怔怔地看着兒女們，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幸福全都給我們。可是，面對自己的力不從心，您眼含幽怨的淚。媽媽，今天晚上您一個人孤零零地趟在太平間，一定很冷，一定很孤單。別擔心，別害怕，我們都會陪伴您。葉子還會爲您講故事，逗您開心，讓您忘了身體上的'疼痛。

媽媽，昨天下午，葉子和爸爸最後去看您的。葉子呼喚您的時候，您轉過頭來，示意聽到了。但是，您卻已經睜不開眼。爸爸上前抓住您的手，呼喚您的名字，叫您睜睜眼睛，看看他，不知道您怎麼了，好像非常生氣，不但沒有睜開眼睛，還把爸爸的手猛地甩開。當時，爸爸眼睛裏有了淚。現在，葉子明白了，您是叫爸爸恨您，不要叫他想您。媽媽，您總是爲別人着想，您這一輩子都在爲着別人。上中學的時候，葉子好交好爲的個性繼承了您，常領同學到家裏來，您總是非常熱情地管吃管住，高考那年，學校住宿條件不好，葉子把最要好的同學領到家裏來住。那期間，您給葉子的同學變着花樣做好吃的，甚至是燒香求菩薩保佑葉子的同學考上大學，寧願讓葉子去當工人。您說，葉子是吃商品糧的，考不上大學還可以工作；而同學家是農村的，只有靠上大學才能改變命運。那年葉子的同學考上了，葉子落榜繼續補習。媽媽，您知道嗎，您的善良時時感動着葉子的同學，每年大年初一，她都從很遠的地方打來電話問候。不僅僅對葉子的同學這樣，對姐姐哥哥妹妹的同學朋友都是一樣。葉子爲有您這樣的母親而驕傲。

媽媽，我們很感激您。在您將要走的最後一個月，您奇蹟般地好轉過來，我們不知道那其實是假象，或者是迴光返照，是您想給您的兒女一次和您多呆一些時日的機會，是您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病魔，讓我們爲您儘儘孝心，不想給您的兒女留下遺憾。過去，我們都以忙爲藉口，很少和您嘮嘮家常，陪您說說知心的話。只是不開心不順利苦了累了的時候，纔會想到您。這五十多天，我們都在盡力彌補，我們似乎做到了無怨無悔。可是媽媽呀，這與你一生的付出，怎可能對等！

媽媽，明天您就要走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您的兒女、親戚朋友和鄉鄰都來悲痛地爲您送行。您將入土爲安，而留給我們的卻是無限的思念和無盡的傷痛，直到有一天我們在另一個世界裏相聚，那時才能再一次環繞於您的膝下，依偎在您的懷中，聽您給我們講您小時候的故事，聽您講葉子的成長曆程。

媽媽，您走好！來世再做您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