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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這東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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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位這東西散文

地位這東西散文

當“知青”時,我曾經跳到水裏救過一次人。當時我們六個“知青”救了六個人,一人救一個。我救的還是地主的女兒銀秀。

救完人,回到屋裏正爲沒有米發愁,不料那地主帶着銀秀上門來了,說有救命之恩,要她給我磕了個頭,然後送我20個雞蛋,兩斤麪條。這可是好東西,比磕頭好得多,於是我們盼着其他被救的人也來,但再也沒有人送蛋送面。過後想來想去終於明白,這事顯然與地位有關。因爲我救的是地主的女兒,其他同學救的都是貧下中農,這就大不相同,用當時流行的話說,有本質上的區別。就是說,地主的女兒地位最爲低下,大概是可救可不救,你救了,所以他必定要感激,好像撿了意外的便宜;貧下中農是應該救的,必須救的,你只是做了應該做必須做的事,當然用不着多說。這件事給我們震動很大,從此深刻地曉得,“知青”的地位雖在地主之上,卻也遠在貧下中農之下。

傳統上中國人一直很看重地位,一個人的地位幾乎決定了他的一切,決定他活得好還是不好。以前一切以階級來劃分,變到現在,人的地位似乎是看官位的高低,或財產的多寡。而官位與財產又天生有扯不斷的牽連,所以弄得我們常常搞不清電視上一些出頭露面的人物到底是官還是商。這說明地位是個很實在的東西,實在到你的餐桌上是蘿蔔白菜還是魚翅海蔘,自然使得不少人一天到晚爲地位到處鑽營。與我一同在師範大學中文系畢業的有200個同學,絕大多數分配當老師,但到今天還在教書的'剩不下幾個了,大多非官即商,都是所謂成功人士,躊躇滿志之態常溢於言表。他們的跳槽,正是奔着地位去的。

但換種情況,地位有時也相當虛幻。比如,我認得一位老師,50多歲了,爲評不上高級職稱悲痛欲絕,大病一場。我到醫院看他,勸他評不上就算了,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而且他工資本來就高,就是評上了工資也不會加,何必呢。我不明白他爲什麼一定要評,他好像也沒有搞清自己爲什麼一定要評,想了一氣,才說出一條他所以非評不可的理由,他說,要是評了高級,出差就可以坐軟臥。這理由讓我大吃一驚,真是匪夷所思。我萬萬想不到他如此熱愛軟臥,一個人既然熱愛坐軟臥,完全可以自己買張票去坐就是,用不着傷這麼大的神,所以我覺得他熱愛的其實並不是軟臥,說穿了還是那個虛幻的地位在作怪。地位這種東西,有時是很害人的。

人不應爲地位所累,這道理大家其實都明白,與世無爭也能活得輕鬆自在,是另一種人生的境界。但人很難不爲地位所動,見到別人有名有利,心裏不免癢癢,於是鑽山打洞,累得發慌。萬一真有斬獲,地位呈上升狀,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了公衆人物,言行舉止無不爲人注目,叫做累得要死。就只好一個勁地累下去了,而且照例希望別人知曉他的地位,希望別人承認並且肯定他的成功,以便有力氣繼續地累下去,否則如錦衣夜行,太沒有味了。這是可以理解的,多數人的一生,就是這麼過來的。即使如銀秀那樣的女孩子,也知曉要努力改善地位,她的辦法,便是把自己嫁給貧下中農。記得在田裏出工的時候,銀秀常會望着遠遠地方的大山一陣陣發呆。她曾經指着告訴我,她的對象就在那邊的山頂上。天氣好時,遠山一目瞭然,山頂上房舍小如積木,依稀可見白的粉牆黃的草頂,據說,那是個終年缺水極爲艱苦的地方。

可見,地位這東西,你要在乎它,它會很強大;你要不在乎,它便什麼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