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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座城市長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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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當我意識到行一生將融入一座歷史名城時,我用放大鏡的倍數來展開想象。名城的歷史有多悠久,我對她的想象就有多悠遠。八百里洞庭孕育魚米之鄉;喜馬拉雅皚皚雪水,在四川盆地繞了幾道彎,夥同川渝之水,衝出巫峽,一瀉而下,帶着一個古老的閱兵臺飄洋過海,從此就有了一座歷史名城的驕傲;還有京廣鐵路構成的南北交通大動脈,這些抽象而宏大的概念,對我的想象給予了更多的自信。

看着一座城市長大散文

一九七七年全國恢復高考,爲了獲得一張通往光明前途的通行證,我惡補地理,那張通行證雖和我擦身而過,但惡補地理時我記住了北京、長沙等歷史名城。那時北京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概念,一個空洞的概念,十多歲時母親帶我去過長沙,我就用長沙來填補歷史名城的概念,北京就成了長沙的擴大版,而即將和我的命運發生聯繫的洞庭湖畔的歷史名城就成了北京和長沙的綜合版。

這就是一個少年想象中的岳陽。一個夢幻中的岳陽。

一九七八年十月二十六日的傍晚,我走出那個狹小的火車站時,空氣中一股腥腥的魚蝦味,擠塞了我的鼻孔。我初次被魚蝦味集中轟炸,差點閉得呼吸不暢。之前,要說我對魚米之鄉的概念僅僅停留在書本上的話,然而在我踏上岳陽這塊土地時,什麼叫魚米之鄉就有了切身感受。後來,當我真正融入這座歷史名城時,才明白,這是一座城市的獨特氣息,就象一個人的體味。

岳陽用她獨特的氣息迎接我這個新市民。

我們一行二十個寧鄉知青,由招工幹部帶隊,上了洞庭氮肥廠(現爲巴陵石化化肥事業部)的一輛大客車。那時,還沒有巴陵大橋,汽車經過鐵路,前面一根杆子擋着,火車嗚嗚地開過去後,杆子就升了起來,兩邊一串長長的汽車,鐵路上揚起一片灰霧。汽車過了鐵路,招工幹部告訴我們,這是東茅嶺。那時,我對東茅嶺惟一印象,就是路寬,寬得空空蕩蕩,比電影裏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還要遼闊。汽車過了鐵路,飛馳到五里牌,一路都是孤寂單零地奔跑。東茅嶺路旁,有個挖掉了一半的山頭,夾雜在稀稀拉拉的樓宇之間,街頭上僅有幾盞昏暗的路燈。從東茅嶺到五里牌,寬寬的瀝青路,兩旁沒有高大的建築,除了夜幕裏的山丘和影影綽綽的灌木,沿路彷彿找不到生命氣息。

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歷史名城岳陽?是那個世代被人傳誦的《岳陽樓記》的岳陽?是那座在地理書中稱爲歷史名城的岳陽?我的想象幾乎全部破滅。事實上那時岳陽還不能叫城市,只是一個縣的建制,汽車走了不到十分鐘,我就感受到岳陽的小了。汽車到五里牌時,就到了郊區的郊區。再往前,就像進入了山區,汽車一過京廣鐵路跨線橋,就是一大陡坡,陡坡下,一條僅能兩車交會的公路,沿着山邊往前延伸。

現在,我沿着一九七八年的記憶,重走第一天到岳陽的路線,怎麼也走不進當年的郊區,也尋不到那種鄉間公路的感覺,就連當年的一個個山頭,也人間蒸發了似的。東茅嶺到原來的洞庭氮肥廠,只剩下從城東走到城西的感覺。一到傍晚,巴陵大橋輝煌的燈火,一直亮到了原來的洞庭氮肥廠,兩旁商鋪林立。從京廣鐵路跨線橋到洞庭氮肥廠,一條四車道的街道,仿如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平原都市。

一九八四年,我借調在《洞庭湖》雜誌社。當年叫岳陽地區文聯,在地區文化館的四樓辦公。我辦公、睡覺都在四樓的一間房子裏。一旁就是當年具有地標意義的影劇院,影劇院旁有家招待所,叫演員之家。我平時就在演員之家的餐廳吃飯,當年常在演員之家吃飯的,還有市羣衆藝術館的書法家李輝模,近年見他幾次,見面都笑稱飯友。那房子現在拆了,建了一棟漂亮的大廈,就是文化局的百盛,那裏現在有家全市惟一的電影院,挺高檔。我不抽菸,那時也不常喝酒,食堂油水不足,就好一點零食。有天晚上,看了一陣書後,想吃零食,一看抽屜裏餅乾沒了,便下樓去買。跑遍東茅嶺,沒有一家店子營業。我一看手腕上的表,北京時間二十一點,其實,那個時間放在現在,夜生活纔開始。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岳陽,是一座簡單明瞭的小城,不會迷路,不會坐錯公交車。有位在岳陽土生土長的朋友,最近笑說自己老了,理由是坐錯了幾次公交車。我講了八字門、太陽橋幾個新地名,問他坐幾路車,他一概答不上。我笑他一個老岳陽人,還比不上我這移民。他說,出了東茅嶺,他也是移民。朋友的岳陽故鄉,就是從九華山,到南正街,再過鐵路,到東茅嶺,五里牌就算郊區了。難怪他笑稱出了東茅嶺,也算移民。

曾聽一老者說,上世紀七十年代,南湖有個五七農場,是“走資派”和“黑五類”們勞動鍛鍊的地方。如果去農場看某個朋友,就像現在去某個縣一樣,提前一天,就開始謀劃作安排了,彷彿要出一次遠差似的。假如,現在要去南湖,還像出遠差似的謀劃,那就是天外來客,讓人笑掉大牙。南湖已經是這個城市的中心了。

曾有大都市的朋友來到岳陽,他們由衷地讚歎岳陽是一個宜居城市。過去我一直不認爲他們是讚美岳陽,有次,我去一個大都市,坐在朋友的汽車上,汽車在街頭走走停停,猶如成羣結隊的蝸牛在招搖過市。朋友說,在他們的城市邀朋友聚餐,要先一天打招呼,要不,飯店打烊了,應邀的朋友還在路上。這時,我才理解他們爲什麼會有如此感嘆。城市是文明的載體,城市的`成長就是文明的成長史。我沒研究過城市是如何誕生的。但我堅定一個理念,城市是爲人服務的,城市的現代文明是基於人類的生存,一切文明都不能脫離人是君,文明是臣的基本原則,一旦脫離了這個原則,文明就成了人類的敵人。

一個城市的長大,不僅僅是體積,體積只能造就傻大個。傻大個永遠長不大。江南姑娘的靈秀,是因爲水的滋潤。和岳陽一同長大的不僅是一座城市,還有一條河流,叫王家河。王家河南起與洞庭湖相連的南湖,北至長江相接於芭蕉湖,有銜長江吞洞庭之氣勢。王家河穿城而過,像一根輕逸的飄帶,它讓一座苯重的城市輕盈而飄逸。如果岳陽是一幅畫,王家河就是這幅畫裏的點晴之筆。有天,我站在王家河沿,有工人開着挖土機在開掘河道。疏浚王家河自古就有,不知什麼年代,什麼原因,南湖和芭蕉湖被阻塞至天各一方,王家河也就奄奄一息。有政府的公文披露,將斥巨資重新開掘被阻塞了的王家河,我在河邊看到的挖土機,開挖的就是這個正在實施的計劃。

岳陽在長大,她不僅僅是長大,而且要長得秀氣和美麗。洞庭湖畔要是沒有一個秀麗的岳陽,那我們將愧對洞庭一泓湖水,枉對江南美好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