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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預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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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微涼,睡眠嚴重不足的我得趕緊穿上保安服,準備接崗。從寢室出來,黏糊糊的雙眼只露出了一條勉強能看到黑色眼珠的針線般的細縫,而我這雙眼睛正在用這條細縫看着前方熟悉的路,以及高處同樣熟悉的天。

紅色預警散文

前方道路平坦,上方濃霧傾城,不禁讓我想起了宋代柳永的那闋家喻戶曉的《雨霖鈴》,其中有兩句我還依稀記得,“念去去,千里煙波,霧靄沉沉楚天闊”。詞意婉約悽切,並將宦途的失意,戀人的別離勾勒得迷惑茫然,肝腸寸斷。

此際也如千年以前那般,霧靄沉沉楚天闊。只是照比千年以前,那時候可以文雅詩意地把霧稱之爲霧靄,如今呢,由於科技的興盛,使得文雅詩意不得不變作成真實直白,故而稱之爲霧霾。誠然霧靄和霧霾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前者是由煙霧和蒸汽組成的,後者則是由煙霧和粉塵組成的。面對着呼吸的緊促與艱難,鼻孔與嘴巴的乾澀與噁心,我敢斷定,將我圍繞的,是真實直白的霧霾,而非文雅詩意的霧靄。

站崗期間,幼兒園方面爲我們提供了一次性的防塵口罩,並且後勤領導還對我們關心備至地道一聲,“辛苦了,要注意身體啊。”

的確,有兩三個保安立時便扣上了防塵口罩,而我並沒有,因爲給我感覺,戴上口罩,呼吸就更加困難了。不過與我持同一種想法的人並不多,那些幼兒園裏的工作人員,那些入園學習的孩子,那些陪同孩子入園的家長,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佩戴防塵口罩的。有的口罩像一張紙那麼薄,有的則相對厚實些,還有些未免感覺事態嚴重了,佩戴的口罩跟我以前在工廠白灰窯期間佩戴的“豬拱嘴”似的防毒面具差不多,再戴一頂鴨舌帽,活脫一個地下工作者,就一雙眼睛是露出來的。

至於嗎?我很疑惑,但卻沒有發出疑問,我怕,我怕這麼多人把我當成十足的傻瓜和另類。我只能是略帶些小覷、不屑的態度,心忖一句,“你們這幫人也未免太惜命了吧。”

惜命是應該的,畢竟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本該好好珍惜纔對。可他們似乎不太明白物極必反的.道理,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過分精心,未見得是什麼好事。

無風,無雨,連小孩子們都不做戶外活動了,只管在樓裏的一些遊樂設施處玩耍,因爲霧霾就在我們上空,感覺離我們很近,我都不用卯足了勁魚躍猛跳,只管高舉手臂,輕輕抓上一把,手心裏便會有一層細微的,薄薄的粉末,它們正是霾是根源。我若膽敢仰頭深吸一口氣,怕是嗓子眼都會被那些粉塵顆粒給硬生生堵死。

要說霧霾的厚重確實不容小覷,就連晴天本該出現的日頭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見不到光的我,除了唏噓不止,竟還有些喜悅欣慰。無光,溫度也就能相對低些,我呢,自然而然也就感覺到清爽涼快了。在清閒悠哉,溫度適宜的環境下,隨心所欲寫點兒小感慨,嗯,這感覺,美滋滋!

不知不覺,八個小時的工作結束了。上午會忙亂些,因爲送孩子上學的家長比較忙亂,不是忘帶學生卡了,就是忘帶書包了,再不就是忘帶體檢報告了。總之,有的家長來來回回折返了兩三趟,得虧住得近,再不家裏有車,不然的話,一個來回,怕是都快到放學時間了。還有早上起不來,或不想起來的孩子,九點多、十點多,有的十一點了纔在家長的百般哄勸下入園學習。

相比較上午,從中午十一點半打飯、吃飯開始,直到下午兩點下班,這期間簡直就是舒然享受,若非有文章作陪,恐怕我都要閒得睡着了。呆閒可以,睡覺萬萬不能,這是規定,鐵規,也是責任。

下班之後,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回到寢室,躺在牀上,校讎適才用手機寫下的文章。每天的工作和生活都是這麼井然有序,特別是在沒有瑣事煩心的日子裏。待文章梳理完畢,我竟有些困了。困就睡,生活本不該過分思慮纔對。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手機鈴聲一陣爆響,我哈欠連連從睡夢中陡醒,接通電話,原來是老韓找我出去溜達。

我氣哼哼地說:“你有病啊,這才幾點啊,就出去溜達,你一會兒不得站崗嗎?”

“你纔有病呢,我還站崗?孩子早就放學了,你人呢?”老韓也氣哼哼地說。

“孩子放學了?那好,我這就出去,你在門口等我啊。”我撂下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時間,媽呀,都下午五點半了,這麼快,敢情老韓已經站完崗了。

我趕緊穿上衣服,連跑帶顛地來到幼兒園門口,同老韓到附近的大型超市溜達溜達,順便買點兒東西。

途中,我倆聊了很多,無非是關於環境,關於霧霾的。

“我就納悶了,爲什麼這麼多人喜歡來北京呢?這破地方有什麼好,一天天烏煙瘴氣的,從剛出生的小孩子,一直到七八十歲的老頭子、老太太,出門大口罩子一扣,連說話都費勁,沒有點兒膽量的,怕是連話都不敢說。”老韓說。

“不光說話,呼吸都得需要極大的勇氣,不然的話,就容易得病。”我說,“有時候我也覺得奇怪,這地方真沒啥好的,可還是有這麼多人往這兒扎堆,所謂趨之若鶩,我也搞不明白是爲什麼。”

“這還用問?我看呀,就是有病。”

“的確有病。在家鄉那邊一個月掙五千都比這邊一個月掙一萬活得瀟灑,空氣還好,環境還好,管理也自由。不像這破地方,空氣也不行,環境也不行,管得還死嚴死嚴的。”

“你砸吧砸吧嘴,是不是賊埋汰?”

“可不嘛,跟我們以前幹活的工廠差不多,細灰兒,一層,弄的嘴脣上都是,像沙子似的。”

“對,就這玩意兒,像吃了一嘴灰似的。”

“湊合過吧,啊,老哥。人家那些精英都能在這兒挺住,相信咱也能挺住。”

“廢話!跟人家比?想多了吧,兄弟,你也不看看人家那保險,那保障,那待遇。你再看看咱們,頭疼腦熱都得自己花錢治,去醫院掛號都比北京本市居民貴,一天下來,工資還沒一瓶輸液錢多呢。”

“要不怎麼說人家是精英,咱是面瓜呢。”我感慨萬千地說,腦海中竟不禁浮現出了孔夫子的那句“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的話來,或許我的理解有問題,總之,我認爲這句話好假,特別是當我以比普通人高的身高卻還要從下往上仰望時,它,真的好假。

“你後悔沒?”老韓突然問我這麼一句。

“不是,你這話啥意思?”我略顯迷茫地回了句。

“我不知道你後不後悔,反正啊,來到北京以後,我是後悔了。這地方沒南方城市好,甚至還沒遼寧好呢。”

“那是,有海的地方空氣自然比這兒好多了。要說這麼多人來這兒的目的,無非是因爲這地方有發展前景。”

“所以我說我後悔了呀。”

“啥意思?你沒發展前景唄。”我取笑說。

“你有。”他冷哼一聲,並橫了我一眼。

“老實說,我也沒有。”我坦白自己的心聲

我倆悵然對視,不自覺地在心中評價起了自己當初的選擇。既無發展前景,又爲什麼還要忍受霧霾的侵犯。來到北京呢?而且不光只有霧霾,有時候還有沙塵暴呢,那天,灰黃一片。

誠然我們深知幼兒園的工作屬實不錯,清閒、有趣,美中不足的一點,就是霧霾。記得有人跟我們說過,霧霾的等級若是達到了紅色預警的程度,那麼就會停課,直到紅色預警消除爲止。然而我來幼兒園半年了,卻從未遇上過一次紅色預警,哪怕一天也沒遇到過。

我不止一次天真地認爲北京治霾的效率還算不錯,雖說無法根治,可畢竟沒有給予霧霾以復甦的機會。然而,我卻被一個認識多日的朋友冷言冷語地嘲諷了好一頓,他的嘲諷令我無比汗顏,無言以對,且不得不當一個渴望得到奧妙知識的一時半刻的學生,虛心佇立,洗耳恭聽。

“你傻呀,還現實主義大作家呢,連這點兒事都看不明白,我呸!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好不好。爲什麼北京沒有出現過霧霾紅色預警?你根本就不曉得什麼原因,不是治霾的效果有多好,而是怕老百姓說治霾的力度不夠,丟不起人,怕啪啪打臉,所以即便達到了紅色預警的指標,它也不報,最高就報橙色預警。我這麼說,你能聽明白了吧。”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聽了他的解釋,我恨不得給他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不,一百八十度的鞠躬都不過分。只是當看到他講完這番話之後,卻一臉微笑地看着我,並對我說:“這說明什麼,說明你還不算是個地道的北京人兒。你若在北京生活個十年八年的,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極爲罕見地、謙卑地向這位老師點了點頭,以示尊重,向他對我的坦露心聲報以感謝,向他對我的授業解惑報以感謝。

我跟老韓說說侃侃,到了目的地,乘坐滾梯,來到地下超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位朋友,那位老師的話,今天的空氣狀況估摸着也夠紅色預警的指標了吧,畢竟網上標註的北京空氣的質量是嚴重污染。

我不曉得得有多嚴重纔夠得上是紅色預警的指標,我只知道,地下的空氣要比地上好很多,因爲那些瀰漫在空氣中的細菌和微顆粒在氣流的作用下應該是向上飄的纔對。倘使連空氣都被凝結了,結成了像矽肺一般的硬塊,從而沉重到不受氣流的左右,沉沉向下,怕是紅色預警的指標都掩蓋不住它的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