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廟裏,有盞油燈在跳躍散文

有時候，照亮心靈的不一定是耀眼的光束。心中有夢的人，哪怕一點點的光亮，也會映紅似錦的明天。50年前一個初春的季節，在一座破舊的祠廟裏，曾經亮起着一盞油燈。那豆粒般大的光亮，照亮了一羣務林人的臉、心，還有希望。

1966年初春，在大連普蘭店的白雲山上，上萬人的造林大會戰開展得熱火朝天。

白雲山是典型的石質山地貌，在全縣有這樣的山系50多座。爲攻克石質山造林難題，當時，大連市新金縣林業局林業工程師李德臣和同事們經過六年的精心探索，反覆試驗，終於創造出了石質山地質的整地形式，揭開了“禁區”造林的難題，等待多年的光禿禿的白雲山終於也可以披上美麗的綠裝了。

這次大會戰，全縣組織了白雲山周邊4個公社的勞動力，包括40多名的林業幹部，集中開展規模宏大的造林會戰。白天，滿山遍野人聲鼎沸，勞動的號子此起彼伏，工地上的廣播裏不時地播報着各戰區的勞動進度和激勵人們你追我趕的宣傳稿，白雲山沸騰了！

夜幕降臨，勞動的人們漸漸散去。此時，白雲山上那座古舊的高明寺裏卻亮起了一盞油燈。那微弱的光亮，映着一羣人們聚精會神的面孔，40名林業幹部正在認真聽着李德臣講課。李德臣詳細地告訴大家怎樣挖坑，怎樣填土，怎樣澆水，他還告訴大家，怎樣將挖出的石頭壘作梯田，用於保護珍貴的土質……

夜深了，在神像的腳下，大家合衣躺在鋪在地上的稻草“牀”上，乍暖還涼的初春，半夜裏陣陣冷風透過殘壁斷牆把人們凍醒了。可是，那盞微弱的燈光，還在繼續頑強地亮着，因爲李德臣還要規劃着明天的工作方案。這時，一位年青的林業幹部悄悄地爬起來，走到李德臣的身邊，說：“大老李，我睡不着。”

“爲什麼？”

“我有點害怕那些神像。”

李德臣笑着安慰道：“不怕！咱們是在幹着造福百姓的事，神像會保護咱們的！”

年青幹部說：“我……我有點餓了。”

李德臣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小紙包，那是一個社員揹着別人給他的一點花生米，李德臣將紙包塞進年青幹部手裏，年青的'林業幹部笑了，吃了後又重新躺在了稻草上。

油燈還在繼續亮着……

大殿裏滿身灰土的神像，此刻一尊尊面孔變得格外的慈祥，他們深情地端詳着滿身泥土的林業幹部們疲憊的面孔，又警惕地審視着周圍的一切，彷彿真的成爲林業幹部們的守護神。

夜以繼日，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天，每當夜幕來臨，空曠的大殿裏的油燈依然亮着，照着那羣務林人的身影……

夜深了，李德臣還在油燈下寫着工作日記。這時，一名中年林業幹部悄悄地起來，披着棉衣走到李德臣的身邊，不好意思地說：“大老李，剛纔我做了個夢……”

李德臣：“哦？是嗎？夢見什麼啦？”

中年幹部說：“夢見……唉，咱們能不能放幾天假，哪怕一天也好，我……有點想老婆了。”

李德臣笑道：“我能理解你，再堅持一下，等工程驗收完畢，我會讓你快點回家和老婆團聚。”

林業幹部白了他一眼，無奈地回到稻草上，躺下了。

造林工程接近尾聲，滿山的樹苗整齊地挺立在高山上，猶如個個英俊挺拔的將士，威武地等候首長的檢閱。社員們扛着工具，吹着口哨，陸續撤離了工地。

夜晚，大殿裏的油燈還在繼續亮着。李德臣對大家說：“此次造林工程基本完成，但是還有個別地方沒有達到標準，還不能算圓滿完成任務。怎麼辦？我想啊，社員們已經辛苦了個把月了，就不打擾他們了，剩下的工作由我們林業幹部來完成，怎樣？”

大殿裏鴉雀無聲。許久，老林業幹部站起來說：“大老李，我對你這個安排有意見！你不知道我們在這祠廟裏住了多少天嗎？你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們脫過衣服睡覺嗎？你不知道我們身上的蝨子生了多少嗎？我告訴你吧，不用抓，只要用手撲摟，就一刷拉往下掉！你就知道這個標準那個標準，你告訴我們，植樹造林的標準到底是個什麼樣？”

此刻，大殿裏靜得可怕，李德臣擡頭掃了一眼聳立在上的神像們，沒有半點的猶豫，大聲地說：“標準嘛，就是當你手裏拿了棵樹苗，到處都找不到地方栽了，這，就是植樹造林的標準！這個標準不僅我們大家都要記住，還要讓我們的後人都記住！當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們也要按着這個標準繼續下去！”

大殿裏經過了短暫的沉寂後，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

祠廟裏，那盞油燈在寒冷的初春一直搖曳了40多天。其實，豈止是40多天，直到今天，它依然還亮在務林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