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殤史光榮散文

十二冶金建設公司原在垣曲籌建和發展，現已遷址太原。

三十年前，總部在垣曲時，十二冶建公司在友誼大街上有個食堂對外營業，號稱“二建食堂“，頗有名氣。到底名氣有多大，就像到了北京，吃一頓烤鴨一樣，有些身份的人都願意去嚐個鮮，那怕半隻都行。

二建食堂名氣最大的招牌菜，就是紅燒鯉魚，奔着這道菜，許多人趨之若鶩。

在食堂背後，有個不大的小池子，隨時準備着幾十條二三斤重的鯉魚。顧客到了，不是先點菜，而是先到池子邊點魚，那條魚兒遊得歡實，就是那條魚的宿命了。

據說食堂裏有位名廚，字號不詳，祖上幾代裏有位在御膳房裏掌過勺，擅長烹魚，技藝尚不外傳。名廚是否得到過祕籍祖傳，尚不得知，但有一條，魚做得確實好吃，並非虛傳，我確實吃過。

名廚親自殺魚。不是食堂裏沒有下手，而是他們殺魚速度確實太慢，達不到名廚的要求。什麼要求呢，就是一個快字，若用時間衡量，就是十秒八秒，從刮麟、開腸到收拾乾淨，一氣呵成。要是從直觀上看，魚和刀就像在他手中飛舞，手起刀落，乾淨利落，五臟六腑摘取得乾乾淨淨，整條魚還是那麼完整，那麼有精神，據說放在盆裏，還能遊動，當然整個過程中，他有意保持頭部不動，魚鰓儘量不取，但可以食用，清淡滑爽。

炸魚過程中，名廚會用溼毛巾包住魚頭，隨着“吱啦吱啦”的熱油翻滾，魚身很快就會炸得兩面焦嫩，金黃金黃，另一個鍋裏，他會同時用粉面、雞蛋及紅辣椒、綠菜心、蔥蒜芫荽等輔料，勾出晶瑩的芡汁。一手起魚，一手溝芡，香辣酸甜的芡汁澆在炸得金黃的魚身上，香味便瀰漫整個空間，這時紅燒鯽魚就可端上桌了。

作爲小店的招牌菜，自然是奇葩硬菜，在菜單裏算是大腕。

盛放這道菜的器具是特製的魚型盤，通體泛白，像汝瓷那般閃亮養眼。

把燒好的鯉魚放在特製的瓷盤裏，熱氣騰騰，交相輝映，有色有型，香味撲鼻。更爲出奇的是魚已上桌了，等衆人都伸出筷子，品賞名菜佳餚時，魚頭還可擺上幾擺，魚嘴張張合合，證明還活着的樣子，魚的眼睛更是鼓得圓圓的，像是不瞑目的樣子。

吃過這道名菜的，都直誇味道極佳，名廚手藝好，名不虛傳。

說實話，這道菜味道實在不錯。

要說有錯，錯就錯在，我是個想入非非的那個人，雖不吃齋唸佛，但我的神經太脆弱，脆弱的經不起昨天記憶的打擊。

每當出去吃飯，老是想起那道名菜，那條盛放在盤裏的魚，鼓張着嘴、不瞑的眼神，像默默訴說着什麼，抗爭着什麼。我想，它肯定也有思想，也有想不明白的地方，它在無奈的抗爭。要是主人讓我點菜的話，我一般都不敢點魚，怕又引起翩翩的'聯想。

幾十年了，人是物非，道路拓寬，原先開在路邊的那個食堂早不存在了，那個名廚早已不知歸處了，但那道菜、那條魚，在我的精神世界裏已沉澱成了一個記憶，一個抹不開的心結。

每當看見上到食堂桌子上的魚，就又想起那條魚的故事來，心就沉甸甸的重，以致好長時間，我都不敢吃魚，害怕看見那魚的眼睛。

我不敢對視，我只有逃離。

在慢慢長夜裏，在胡思亂想的幻覺裏，想起那魚的眼睛，我就不敢閤眼，害怕一瞌睡，那條魚就跳進我的夢裏，向我訴說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