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月光散文隨筆

上個世紀90年代的一個夏天，我奉省作協的委派到西北地區的一所山村採風，臨來時，我已經瞭解那裏的清苦，所以，我特地帶了些食品，除了這些，便都是書，一路上風塵僕僕，我終於到達了那個貧瘠的小山村。

我臨時借居在一所農戶家裏，他們家就父子倆人，據說母親在前年病逝了，只剩下爺倆相依爲命，他們友好得很，我行使的是城裏的禮節，他們尷尬地與我握手，不好意思地笑笑；孩子周身的黑，只有牙齒證明着他的身上依然有潔白。

那裏條件艱苦，我白天出去轉彎，上午時便坐在天井院裏藉着陽光看書，雖然是夏天，但山區裏並不炎熱，陽光下看書的味道在城市裏絕對是稀之又少的，我十分珍惜這難得的光陰。

晚上時，由於沒燈，我便和衣早早地睡在一羣蚊子中間享受一番別具風格的良辰美景，雖然箇中苦難多多，但回味起來依然生動有趣。

半夜時，我聽見有人敲門，我警惕地跳了起來，問誰？卻是白天的'那個黑黑的孩子，他撓着頭說想借本書看看，我說好的，你可以隨便挑，我將書放在月光下面，他就着月光在一大堆書籍中間穿梭着，終於，他的目光鎖在一本繪畫的書上，他愛不釋手的樣子，拿起來放到嘴邊吹了吹，以示意他的虔誠。

被他一打擾，後來我實在睡不着，我索性來到滿地的月光中，山區的景色好美，讓我有些喜不自禁，忽然間，我仰頭看屋頂時，屋頂上竟然有一個弱小的身影，是他，那個孩子，他正坐在屋頂上，就着月光貪婪地看書，他一邊看着，一邊還用手不停地在膝蓋上畫着，時間突然間凝固了，我真的爲這一幕精彩絕倫的場景感動了。

我沿着院牆上了屋頂，他發現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家裏沒錢買蠟燭，害怕你走，所以便在月光下看書了，我說月光下能看清字嗎？可以的，你看一下，畫中的線條十分清晰，我都入迷了。他說母親在世時他讀過兩年書，他獨愛畫畫，母親去世後，父親也生病了，所以他只能輟學回家，我問他，你想當一個畫家嗎？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可是做夢時纔有的事，我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要學會堅強，月光也會感動的，只要你一直走下去，只要心中有夢。他鄭重地點點頭。

幾天後，我要走了，我送了他一些書籍和錢，他不肯收，只留下書籍，臨走時，我聽到了他的啜泣聲，好像月光灑了一地。

二十年後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長長的信，信居然是那個男孩寫來的，他告訴我，在政府的幫助下，他已經順利地考上了一所學院的美術系，他真的感謝我對他的鼓勵。

放下信，我心中久久無法平靜。有時候，照亮我們生命前程的，其實就是一些類似於屋頂上的月光，它們微弱、陰暗，或者藏在某些不爲人知的角落裏，但就是這些狹小的月光，引領我們到達成功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