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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守靈日記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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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靈日記

關於守靈日記的散文

201x年1月12日 農曆十一月二十二 星期一 13-4度 中度污染

殯儀館冷庫的那扇大門關住的時候,發出很大的金屬碰撞聲,在光線已經暗淡下來、已經下班的工作人員幾乎走空的殯儀館上空傳得很遠,我就不得不又一次真正相信了,那位給了我生命、陪伴和撫育、教導了我六十多年的王老爺子終於離我們而去。

父親不會和我小的時候那樣,早上騎着那輛永久28型的自行車出門,晚上還會回來;也不像我青年時代那樣,提着公文包出差去,過上幾天就會又回來;不像我中年的時候那樣,和我沒什麼話說,就是喜歡自己的孫子;也不和今天以前那樣,雖然身體衰弱、不得不把醫院當成家,可王老爺子依然是我們家的精神支柱。然而當我們站在那個冷庫的鐵門前,看見大門關上,我纔不得不相信老天的殘酷:我的爸爸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了。

小小的一輛麪包車只有四個座位:我、弟弟、老婆、弟媳,王老爺子的那兩個又高又胖的孫子就不得不相互配合協調,努力把他們兩個人的身軀塞進那輛麪包車的.後面很窄的空間去。突然想起,在這輛麪包車上,除了司機老方和兩個兒媳,剩下的四個大男人都是王老爺子的傳承,也是父親從河北易縣帶來的香火,更是老爸爲之努力、爲之奮鬥的結晶,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王老爺子是可以寬慰和含笑九天的。

從殯儀館趕回市區的時候已是萬家燈火,浩浩蕩蕩的車流將東山開發區的每一個路口堵得滿滿當當的,車燈在黑夜裏顯得很明亮,一串一串的結成了長長的光鏈。王老爺子就好比那條光鏈的原動力,將光源從河北易縣紫荊關大盤石村帶到湖北宜昌這座城市,從拒馬河畔、大槐樹下帶到長江岸邊、西陵峽口來,纔有了屬於我們的家,纔有了屬於我們的世界,纔有了兒孫滿堂,可老爸爲什麼這一次就這樣匆匆離去,難道就不能再等等嗎?不到一個月以後,他就可以喝到孫媳敬的茶;也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王家也許就是四世同堂,可惜隨着王老爺子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永遠就沒有這種可能了。

回到現在居住的那座百米高的塔樓,習慣性的淘米做飯;兒子習慣性的躺在牀上玩電腦,老婆習慣性的在廚房裏忙碌着,只是打開電腦,將自己的個性簽名改爲了“大悲,王老爺子一路走好”的時候,才意識到全家人的所作所爲都是機械化、幾乎沒有思維、也不敢思維的:爸爸的突然撒手人寰會給我們兄弟倆帶來多大的影響怎麼想也不爲過,一個至高無上的老爺子的反身離去所帶給後人的那種痛心徹骨、悲痛欲絕也是無法用文字和語言表達的。

民間習俗認爲,人去世之後三天之內會回家探望的,因此子女必須守候在靈堂內,等他的靈魂歸來,見最後一面。這樣每夜都要有親友伴守,直到遺體大殮入棺爲止。演變到現在,守靈就變成了親人們聚在一起,悼念死者、抒發緬懷之情,也是活着的人對去世的親人一種懷念之情。也就是信願法師所說的:“今者守靈之意,一者守護遺體,防範意外。二者盡孝懷思,敦倫盡份;三者親友弔唁,答禮致謝;四者奉祀飯菜,以饗亡親;五者清理靈堂,換新花果;六者注意亡親,是否復生。”

王老爺子的家在市政府大院裏,平時就是“閒雜人等一概不得入內”,所以不會出現什麼意外;當然希望老爺子就像以前離休以後那樣,一覺醒來即使還是凌晨時分,就依然很堅決的起來,冷水洗臉擦頭,穿一雙運動鞋在政府大院開始跑步鍛鍊。可是父親的死亡證是一醫院急診科給出具的,我們當時都知道,只要撤去呼吸機,躺在ICU重症監護室的王老爺子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再說,我不僅親眼看見爸爸最後時刻,也看見爸爸是怎樣變得無聲無息的,還看見白事館的人給父親穿壽衣的,所以,守靈就是對王老爺子的一點念想而已。

給王老爺子守靈的設想其實是在老媽去世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的。當年老媽的喪事處理是弟弟和0弟媳主持的,加上老爺子的指示又是希望辦得“簡單一些”,所以當時既沒有在家裏設靈堂,也沒有安排家人守靈,就是第三天晚上,兩個兒媳和兩個女陪護在家裏呆了一夜,喪事顯得冷冷清清、無聲無息,之後雖然用“喪事從簡”作爲解釋,可依然受到不少方面的指責,所以,這一次必須有所改變。

晚上和老婆又一次走進市政府大門,穿過早已熟悉的大院,走上王老爺子的那棟書記樓,一打開房門,恍惚之間,王老爺子似乎還坐在他的那間臥室的辦公桌前看報紙,一件藍上衣、一條黃褲子,聽見鐵門響,回頭望一眼,什麼都不說,就繼續伏案幹他自己的事;老媽卻總是完全相反,只要聽見鐵門響,就會走過來看看,既會嘮嘮叨叨的和我談些家長裏短,也會和她的大兒媳一起做家務,誰會相信她曾經是這座城市婦女組織最大的領導。

這個家自從老媽去世以後就一直無人住過,即使隔三岔五到這裏來給王老爺子的花草澆水,可一直都沒有打理過,就有不少的灰塵,我們就不得不很費力的打掃衛生,結果電話接二連三的打來。我這一邊的好朋友東明是注意到我的個性簽名突然更新,就知道情況有變,就到處打電話詢問情況,等我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呵斥:“又想和上次一樣,不把我們這些至愛親朋當回事嗎?”一則是理虧,二則是有口說不清,面對責難,我只能無語。

剛從雲南回來不久的舒人接到我的報喪電話以後只問了一句:“要不要我現在就過來?”過不多時,我就在市政府大門口等到了他們夫妻。雖然是好久不見,可是坐到一起,寒暄不了兩句就直奔主題,我們就治喪的規模、形式,以及這個突然的變化對兒子婚期的影響等問題進行了長時間、詳盡的探討。他尤其是針對上一次母親逝世以後我們兩兄弟喪事的處理過程極爲不滿,人家能說會道,我根本不是對手;人家說的對,我就只得照辦。最後得出的共識是:這一次王老爺子的喪事由我這個長子負責操辦;在家裏設靈堂,靈堂的黃菊花籃由他買;建議王老爺子的告別儀式由市人大主持,這當然也是一個面子上的事。

他們直到過了十二點才離開,送他們夫婦出大門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今天這個夜晚,我們的肉身仍在四處奔波,爸爸的靈魂卻已經在夜空中盪漾起來。

今天是年破日,大事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