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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韻悠長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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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春閨夢》開始,《鎖麟囊》,《荒山淚》,《文姬歸漢》……一出出戲,把我帶進程派藝術,我自私地不許她們離開我的世界,隔兩天聽上一段,心情好時哼上兩句。唱腔和唱詞一直在我腦子裏迴響。

程韻悠長散文

“可憐負弩衝前陣”一段,若即若離,似夢非夢。女子的心思總是很細膩,心裏想的也很多,夢也很多,這一段春閨夢,能夠把別人拉近夢裏,跟她一起翩翩起舞,時而喜悅,時而悲傷,時而羞慚,時而發怒。

薛湘靈的三讓椅,用現在的話來講,大概就是小成本,大製作了吧,一張椅子成就一個世界。從“當日裏好風光忽覺轉變”開始,字字句句都是精華,美麗的故事和美麗的巧遇。一場洪水,世界,薛湘靈,薛大小姐,現實在她眼裏,冷酷無情。善有善報,是前人的教訓,很欣喜這是真的,相遇在人海,已經是福氣了。

“他人好似我夫面,怎不回頭交一言”,是幻覺,是夢,是假象……如今,盼不回來夫君了,世道!硬生生地把自己變成寡婦了!我的兒,那麼小,那麼弱不禁風,卻被官府搶走了!他們無能!他們無能!

“整歸鞭行不盡天山萬里”,古人奉“哀”爲最動人的樂曲,是有道理的。這一句西皮導板,聽得懂的嘲笑聽不懂的,聽不懂的嘲笑聽得懂的,世界就是這麼可怕。其實,文姬的內心有我想不到的強大,而這份強大源自母愛,女人強大起來,是會使很多男人都折服的。

程派擅長“悲”,演戲能把“悲”這個字演好,絕非幾日之功。笑,每個人都會笑,嘴角一揚,眼睛一彎就是笑;而哭,能在一分鐘之內哭的,已經算是高手了。而戲曲的舞臺上,是不允許眼淚掉下來的,它比哭還要難,要保證眼眶裏始終飽含淚水,打着圈兒,怎麼看都像是要掉下來的樣子,但是,一旦眼淚掉下來了,又不美了,妝化了,觀衆也跳戲了。看過上海京劇院演員的排練照,牆上貼着的警句很大很紅,卻很簡單: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愛上程派,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創始人程硯秋先生,他的爲人令我敬佩,不圓滑,是棱棱角角的,做自己的`。那時,藝術家們,一定要德藝雙馨才能征服世人,現在可能不同了,一些所謂的“藝術家”,甚至所謂的“大師”,玩意兒不行,脾氣卻大得很,好像,也沒有人給他們這個資本。

程先生一度是我最崇拜的藝術家,直到現在也是。曾經,電腦裏裝滿了程派的劇目,每一個演員的每一齣戲;曾經,日記和散文,就連考試的作文裏,都填滿了“京劇程派”;曾經,爲了聽一場程派的演出,多遠都可以去……

有些人不喜歡程派,據說是因爲程派的“悶嗓”,其實,聽習慣了,更願意琢磨其中的韻味,對嗓子的悶和亮,已經不覺得有多重要了。在我看來,悶和亮,都是有市場的。程先生的原聲,只能在那個時代留下來的音像資料裏尋找,加上那時的錄音水平也不發達,給後人留下了許多對於程派的幻想。

程硯秋先生在四大名旦中,嗓子不是最好的,卻是最特別的。他沒有梅蘭芳先生的華美嗓音,沒有尚小云先生得天獨厚,越唱越亮的鐵嗓子,也不是荀慧生先生的美媚脆。他甚至因爲少時頻繁的演出毀掉了嗓子,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努力地追尋探索,找到了一條適合自己的京劇之路,行腔運氣,一字一句,都是自己用心血和汗水創造出來的。

聽前輩們說,一九四零年,程先生的《鎖麟囊》在上海首演,連演二十五場,觀衆仍然欲罷不能,直到現在這也是梨園行的一段佳話。真的,時過境遷以後,這種場面一去不復返,現在的演出,在同一個地方,連演二十五場,觀衆們不嗤之以鼻就已經很好了。

世上的每一個奇蹟,都有它的原因,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創造奇蹟的,也不是每一個有天賦的人就可以創造奇蹟的,只有努力和熱愛才能創造奇蹟的。程先生的嗓子是比不過許多同行的,他能開宗立派,靠的是自己一步一腳印的努力,他的良師和益友,縱然也是他成功的原因之一,但,如果一個人不夠努力和優秀,這些優秀的人會不約而同地離開他。機會總是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於是程韻悠長,心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