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小院醉流年散文

時間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河，多少暗香浮動的美好記憶，都隨着時光流轉而遠逝，唯有流水鎮政府那一方清幽的小院深深地留在心底，成爲歲月裏最深情美好的一筆。喜歡它，不僅是它依山傍水、風景旖旎，更因爲有着我曾在此居住過十年的深厚情結。

小院不是很大，形狀各異的花壇裏種滿了各種花草瓜果，雖然極其普通，卻滿目生輝、使人賞心悅目。

“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每到春天，最先由院子北面石牆上黃色的迎春花拉開春的序幕。接着幾棵高大健壯的垂柳、香樟紛紛抽出嫩芽，爾後紅的、粉的、黃的、白的月季就急不可待地粉墨登場。一時間，院子裏五彩繽紛，奼紫嫣紅，濃郁的花香引來遊蜂戲蝶翩翩起舞；歸來的燕子或在檐下啄泥築巢、或在樑間喁喁呢喃，或在樹頂悠悠盤旋；散了學的孩子們總喜歡繞道在院子裏轉一圈才肯離去。杜甫的《江畔獨步尋花》之六在這裏做了很好的註腳。凡是外來客人，無不對小院讚美有加，紛紛翹起大拇指的。惹得院子裏整個春天都是熱熱鬧鬧、贊聲不絕。

到了夏季，綠樹成蔭。柳樹長長的枝條拂垂地面。粉紅的夾竹桃葳蕤齊放，一團團、一簇簇壓得俏枝頻頻點頭，一如燃燒的火焰，映紅了四合小院。那梔子花、美人蕉、夜來香、鳳仙花、太陽花也爭先恐後，次第綻放。每臨清晨，曦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喚醒百花的夢。輕柔的鳳仙、嬌嫩的太陽花托着紅紅的臉龐迎着朝陽，笑意盈盈，可愛極了。滿載花海的院子似碩大的花盤，應了放翁的`“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不滿三歲的女兒也會感嘆花兒的嬌美，成爲義務護花使者，對每一位進到院子裏的來人，不厭其煩地告知不許摘花。

百花園中，我最喜梔子花，潔白素雅，香氣馥郁，凝脂般的質感，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只要有水，就能存活。每到農曆四月，收了油菜、麥子，田裏放水插秧時，隨手摺一段梔子花的莖，插在水田邊，便能生根、發芽、開花。小時候，母親常常會摘一朵梔子花給我戴在頭上，走到哪兒，香味就飄到哪兒。直到現在，對梔子花的喜愛依然如故。不管是在集市上，還是傍晚徒步的路上，只要遇見，我都會買一些帶回家。找來乾淨漂亮的瓶子，灌半瓶清水，把花插在裏面，梔子花的清香便瀰漫房間每個角落。只要嗅到梔子花的芬芳，浮躁的心情頓時就會平靜下來。

夏夜的小院，晚風拂過江面，溫熱的氣流變得涼爽溼潤起來。習習的微風悠悠地吹進小院，各種花香蜂擁而至，隨風襲來，然後又越過院牆，向遠處飄去。方圓幾裏，都沾染着小院的花香氣息，遠勝浪得虛名的七里香。身居院中，心會在大自然中徜徉，與花草樹木相親，與明月清風爲鄰。晴好的夜晚，皎皎明月高掛空中，如水般靜靜地流瀉下來，在花枝間輕盈地流動。清輝透過濃密的花葉，篩下斑駁的光點，勁枝搖曳，像夢幻般的精靈在跳躍。月下花朵迷離，樹影婆娑，鳥兒酣睡。小院便成了生靈樂園：油蛉在這裏低唱，蟋蟀們在這裏彈琴，間有知了奏樂，和着那些不知名的小蟲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齊奏夏夜華美樂章。

院子裏的人或下鄉未歸，或外出鍛鍊，或江邊垂釣，我便有了與女兒獨享這美景的靜默時光。在兩樹之間綁着簡易吊牀，女兒躺在吊牀上盪鞦韆。我一邊給她講牛郎織女、張衡的故事，一邊用心感受這葉影參差的月夜美景。有時看着燦若星河的浩瀚晴空，便會教她認識北斗七星，識誦《天上的街市》；有時，也會採了鳳仙花搗碎，摘來豆角葉，給我和女兒手上、腳上染上紅紅的指甲；有時，三歲的女兒也會問：“那個小紅花爲什麼叫太陽花，而不叫月亮花呢？”“月亮裏真的有嫦娥嗎？”我一一耐心解答。常常，女兒會去折了柳枝，讓我給她編織花籃，然後興高采烈地提着花籃去撿拾地上凋零的花瓣。我的目光隨着女兒的身影轉動，雙耳被遠處此起彼伏的蛙鳴聲吸引，心隨着盛開的花兒舒展，夢想在清輝月影下放飛

轉眼，秋如約而至。夏花凋謝，地上落英繽紛。而芙蓉、紫薇、海棠、桂花已然飄香，一嘟嚕一嘟嚕掛在枝頭，迎風搖曳，明媚着一季秋色。這時，橘子、柚子也掛滿枝頭，發出略帶苦澀的淡淡的清香。

“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

還有哪個季節能有秋如此豐盈呢？花是希望，果是收穫；花朵養眼、果實養胃。即賞美景，又享美味。待果實成熟時，摘下三兩個，坐在院子的石凳上，邊品邊聊邊賞美景。心頭的煩悶都會在這一刻消失殆盡，有的是對生活的熱望。

秋去冬來，燕子南歸，落葉翩躚，所有花朵零落成泥，委於泥土，只待來年。唯有冬青、柚子樹葉依然碧綠閃亮,給人希望、活力。也有漫天飛舞的雪花光臨，在不經意的某個清晨給你帶來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隨有少年情侶帶了相機，卡嚓卡嚓地拍個不停，留住這最美最動人的畫景。

小院一年四季常青、花開不斷，大半的光陰都是在這種濃濃花香的伴隨下度過的。女兒因它，有了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我因它，有了一段人生最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