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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撥霧而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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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撥霧來。

金光撥霧而來散文

極喜這幾個字,有一種衝破一切的力量和一瀉千里的氣度。

遇到它們,是在晨光微顯時。那金色的光,從遠處,自天邊,一大片地鋪陳而來。金色的海洋,微微起伏;黃色的錦布,盪漾光澤。這片灣地帶了滿身的貴氣,在安靜的動盪裏,又飽滿又自足,又明媚又歡快。

它們是菊,黑心金光菊。

心倒不黑,光卻是金。褐色的蕊,圓潤而凸起;黃色的瓣,細長而舒展。金色的杯盞,漾着酒釀,盛滿光。向陽,向上,也向着美好,一副努力開放的姿勢。香並不馥郁,襲迫你的是那金色,洶涌而有力量,這樣的時候,心裏是有晨的蓬勃在升起。

“行行無長物,粲粲只黃花。”說的就是它們。身體不在大小,璨璨便好。你看它們,不被寵溺,不被呵護,甚至被那麼隨意地丟在荒山僻野、河灘窪地,它們呢,纔不管這些,不卑不亢,自顧自地地開,倒也開出了自己的格局和天地。

樂觀向陽而又自足,這是它們的光亮之處。每一朵花,都帶着這樣那樣的光亮,它只給能看得見的眼睛。我慶幸這樣的遇見,這樣的看得見。

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它們身邊,感受着它們傳給我的私密的愛意,以及飽滿的`力度,些微的暗香,就那樣飄過來,這芬芳的早晨,一場濃烈的情事就要展開。遇到鍾情的花,就像遇到鍾情的人一樣,是要把自己打開的。此刻,我以文字來寫它,以記纏綿。

以往裏,見的最多的是秋菊。秋日公園裏,花盆中,一朵挨一朵的鋪陳,一塊接一塊的拼接,像圖案,又規矩又齊整。原野的花用來圈養,就像關在籠裏的鳥,是束縛了手腳,捆綁了心的,看着好,總覺少了些什麼。是開不出自然的清麗來的,也少了菊清高孤傲的氣質的。我不喜。

也見過《滿城皆帶黃金甲》裏的菊,金色的菊,金色的光,遍佈長安城,有傾城的氣勢和皇家的氣派。那是張藝謀在用顏色鋪排一種氣場,又悲壯又嚴肅,又淒涼又宏大,帶着隨時揭竿而起的千古豪氣和衝破天的凌雲壯志。這帶了殺氣的菊,我覺一點都不好。它們要是知道被這樣地安放在張藝謀的意念上,想必也是不樂意的。

相比之下,我覺林黛玉的那朵菊,要好。風骨裏有個性,悲苦裏有傲氣。“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爲底遲?”人不在多,知音有一個足夠。相守在一起,心疏離,不如相離。一顆孤標傲世的心,始終落在心與心的默契、靈魂與靈魂的相融上。與寶玉過一種遠離世俗、淡泊清雅的日子,能有自由通暢的呼吸,便是她一生的期盼。但,世上的一切事情總不能隨了人願,有時,拼盡一生的努力,卻抵不上一句話的分量。

我不知道張愛玲寫沒寫過菊,但她晚年把自己活成了一朵菊。疏離人羣,閉門謝客,多次搬家,爲的就是逃離人羣,鄰居發現她的屍體時,她已去了一週。讀到此處,我心裏已被淚水打溼,到底是多情,眼裏放不得一點悲。一個只通過文字與世界交流的女子,一個被愛情丟棄的女子,一個清高孤傲的靈魂,就這樣凋零了,又淒涼又悲苦,又孤獨又凌厲。做菊到這樣的逼仄和固執,是有讓人痛到骨子裏的。

“菊,花之隱逸者也。”周敦頤最熟悉它們的秉性,低調而隱逸,便是它們的魂之所在。

古人中,能說出菊之魂的是周敦頤,能活出菊之魂的是陶淵明。陶淵明有官不做,有福不享,偏偏跑到鄉野山腳,到南山,採菊東籬,隱居躬耕,做一介草民。這是對世俗的失望和挑戰,也有對清苦冷落的接納,這需要經歷多大的捨棄和揹負多少的不解啊!田園的生活就是最生動的展開,歸隱就是最鍾情的選擇。“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一個把莊子思想咀嚼到骨子裏的人,對快樂的認識也是高於一般人之上的。

其實,選擇做隱逸的菊,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起義,這樣的人畢竟是少數。

我是一凡夫俗子,做不了菊,拋不下紅塵的繁瑣和美好,舍不了世俗的熱鬧和溫度。那就做一個賞菊人,站在它的旁邊,感知它錯落的聲息,闊大的精神領域,和它洶涌蓬勃的力量,以及帶給我的靈感和溫度。

這也是一件美好不過的事。

一直錯把它們當作向日葵。其實,並不,它們沒有向日葵的高大植株,也沒有它們盤碗一樣的闊朗,更得不到梵高的垂青,將其做了色彩的堆疊和藝術的修飾。

它們只是一些低垂的存在,像這個早晨一樣,是每個季節的一個過程

在這過程裏,我們剛好遇見,我還遇見了別的。它們是一對夫妻,五十多歲了,是奔着美來,男的扛着相機,女的穿着紅衣裙,還有隨行的劉姐,相同的氣息相遇,就是一片光。他們擺各種姿勢,做各種動作,快樂得像一隻只自由的鳥。和菊一起笑,一起向陽,一起開放,一起發光。我比他們小,但他們對生活的熱愛不比我年輕。在他們面前,我更多的是被感染。

他們是菊,金光菊。

在這個早晨,我就記住了一種花,菊,黑心金光菊。

感謝自然,讓我有這樣的遇見!

在那片撥霧而來的金光裏,有我持續的詩意和對萬物持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