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的心願散文

今年，毛蛋掙錢了：三萬八千塊！

看着炕上的錢，毛蛋媳婦除了激動和興奮，還是激動和興奮。對毛蛋說：“現在，我滿眼窩都是錢。你今年比我在家務的十畝玉米地、三頭豬、十隻羊、兩畝果園收入強多了。”

毛蛋卻高興不起來。爲了光陰，媳婦一天睡四五個小時，還要操心三個上學的孩子，早出晚歸。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那個苦是一般人受不了的。一年下來也就掙個一萬多塊錢。

毛蛋常常勸媳婦，心急吃不了熱饅頭，好燙要慢慢熬，日子要慢慢過。不要爲了光陰傷了身體、錢沒掙着反倒落個病，人吃虧不說，那可就給家裏捅了個大窟窿，補都沒法補的大窟窿啊。那才叫得不償失，悔之晚矣，徹底就完了。

毛蛋雖然說了多次，媳婦嘴上答應注意，但窮日子還是熬得好強的媳婦夜夜睡不着。每次回來，毛蛋眼睜睜的看着媳婦，默默地納着鞋底、鞋墊，那個心酸，毛蛋睡下心裏都不得實落。最讓毛蛋傷感的是醒來之後，媳婦早去上山放羊了。

毛蛋總想這媳婦跟着自己受罪了，內疚是他的言語都變得很少。毛蛋像一個候鳥，在春天該忙的時候自己卻出去找着打工了，到了冬天停工家裏去也閒了。一個家，全部都壓在媳婦不到一百斤的瘦小身體上。想起來心裏就不好受。

他們結婚不到一年，父母只分了一套鍋碗瓢盆，劃了三分宅基地就算分家了。在借住的.院子裏，一生活就是十六年。十六年來，他們夫妻有了三個小孩，去年還完了結婚借的八萬塊錢外債，今年有了五萬六千塊錢的存摺。除了這些，更主要的是他們還依然擁有、或者說保持着新婚時的那份理解。就是這份理解，是毛蛋在這十六年的起起落落、坎坎坷坷中，始終像一頭充滿精力的牛。拼命的從一個幹到另一個工地，下雨就是他的假日。每年夏收時，他想回家媳婦卻不讓請假，自己無怨無悔的操持着家，成爲自己堅強的後盾。

十六年，家就像一個池塘，而媳婦則像這池塘裏的一條魚。家就是她的生命、她的世界。雖說岳母家儘管只有三十多裏地，但媳婦很少回孃家，更別說出過遠門。幾十年的生活足跡沒超過百離地。每每和人說起到過那時，只說自己出過省去過甘肅。其實那是和寧夏隔河相望的甘肅一個小村子，距離我村直線距離不超過百十里地，風土人情和自己村裏沒什麼大的區別。就這，還是剛結婚那年侄女出嫁時，作爲孃家人代表去的。媳婦很少坐車，暈車是媳婦也沒有轉着看看，回到家還吐了個一塌糊塗，躺了整整一個禮拜。

想起這些，毛蛋的心裏都難受。那時他心裏就想着，等將來有錢了，一定帶着媳婦去大城市好好轉轉，所以他心裏盤算着今年無論如何都要帶着媳婦出去，讓媳婦高興高興。

毛蛋和媳婦計劃好了：蓋三間大房和兩間小竈房三萬，傢俱和日用品一萬五。再加上不可見開支兩千。家裏的存款花掉四萬七還餘九千塊錢。

毛蛋說：“媳婦，這些年來你都快苦傻了，咱們拿出一千，我帶你去趟銀川，好好轉轉，沒吃的也吃吃，火鍋、麻辣燙城裏可流行呢。”

“不去。”毛蛋媳婦說：“一千塊錢，你不知要辦多少事呢：幾個娃娃一年的花銷夠了，你不清楚，家裏沒有錢交電費時，接個一二十塊錢那個難心。”

“這不是已經好過了嗎？我也得讓你享受享受了。”毛蛋說：“我不管怎說，這多少年來，陝北、內蒙包括咱們寧夏我那沒去過？我是轉美了，可把你委屈的。”

“別燒包了，留下過日子心裏才踏實，出去看看好是好，但看看就花一千塊錢，想想我就心疼。”毛蛋媳婦臉上洋溢着幸福，有點動心了。

“我說你在家呆傻了，你不信。你不是一直說想看看城裏小車怎麼排隊嗎？銀川的小車隊比電視上排的還整齊。鐵別是銀川的南門樓和北京天安門一模一樣，看了南門樓，就像見了天安門。”毛蛋鼓動者媳婦。

“讓我想想，一千塊錢，那是兩畝地的玉米，我的兩隻羊、兩頭豬呢，我得一年辛苦，出去轉幾天就花沒了，怎麼想着心裏都不好受。”

毛蛋盯着媳婦，說：“你不看看外面的精彩，怎麼教育娃娃？就讓娃娃和你一樣在家裏受一輩子苦？”

“苦啥？人怎不都過一輩子？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媳婦嘴裏說着，眼淚卻差點掉下來了。

媳婦動心了，毛蛋對媳婦說：“現在日子好了，以後我把煙戒了，三年不就省下來了？不管怎說今年我是鐵了心的，一定要帶你出去轉轉。你想想，咱們老大都十四歲了，娃也大了，你在不出去轉轉，以後還那有機會？老大也能照顧兩個小的呢。沒事。”

“知道你心煩，煙不是不讓你抽，一天一塊錢，窮不到那，也富不到那。看你現在抽的飯量都少多了，人也瘦了，咳嗽比以前更厲害了。你勸我，你若得個病，我們娘們日子也就沒指望了。你真的戒菸，我就去。不過說好，去了啥都不能賣，給我多照點像就行。以後我也有個念想。”

“都聽你的！”說完，毛蛋眼都不扎的望着媳婦，突然笑了。

“笑啥？笑話我啊？”媳婦假裝生氣的問道。

“我笑你來我家相親時，我給你讀報紙的情景呢？我沒有結巴吧？”

“結巴得厲害呢。”媳婦隨着毛蛋不由自控的也大笑起來。

毛蛋小時候的外號叫“結子”，實際上人說話不結巴。那是小時候看的一部打鬼子的電影裏，有個黃軍狗腿子說：“報、報、報——報告隊長，八、八、八——八路來了！”只有毛蛋模仿的惟妙惟肖，所以，小夥伴纔給毛蛋起了這個雅號，一叫就叫了幾十年。那天相親時，毛蛋害怕被自己的外號誤導，親事黃了，就想着用讀報來證明自己。沒想到婚後問媳婦，媳婦說：“說實話，當時不知道你還有的外號，結巴倒沒覺得，倒覺得相親念報紙，懷疑腦子有問題呢。”

笑的兩口子眼淚都出來啦，毛蛋媳婦說：“笑得我氣都快岔了。別再想了，走就走吧。早點睡。冬天太冷了，我再給娃納幾雙鞋墊。”

其實毛蛋早把車票買好了，七十塊錢的車票，就像他出去打工時一樣，硬生生把票價給講到五十。萬一媳婦到時執意不去，他就拿出撒手鐗，說：“票都買好了，你不去，兩張票一百元就打水漂了。”媳婦肯定心疼錢，從了自己。

那一夜，是毛蛋睡的最香的一個晚上，一個夢都沒做，醒來，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