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苦菜花散文

苦菜花，是一種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花，在每年的夏初時節，那金燦燦的碎碎小花便開始綻放在故鄉幾乎一切有綠色的地方。在那一簇簇呈羽狀的葉子間長出的莖幹旁，會生出一茬茬的枝杈，這花就在這枝杈上，晨開暮落，一片片地燦爛着；日復一日，一茬茬地綻放着。而在每一茬的花落之後，都會在這些枝杈上留下那與蒲公英一樣的花籽，成熟後隨風傳播，再去延續來年的生命。

我喜歡這樣的山花，它長有似那菊花一樣的花瓣，但較之菊花卻生得是那樣的嬌小精緻也不事張揚。在故鄉夏日田野的阡陌間，有時一朵兩朵，有時一片兩片，就在那葳蕤的草叢中燦燦地開着、纖纖地挺着、水水地嫩着。

苦菜花的葉子是當時農家吃得最多的野菜，每逢夏初時節，故鄉人多有采擷。記得兒時有一次在一個初夏的午後我們與鄰居大嬸一起去採苦菜，那風趣樂天的大嬸一邊採一邊扯着嗓子唱着“苦菜呀花開，遍山岡呀”。她就只會唱這樣一句，就這樣一遍遍單調地重複着。後來才知道，這是電影《苦菜花》裏的插曲，被鄰居大嬸這樣扯着嗓子一唱，那滿山遍野裏迴盪着的便都是這歌聲裏飄出的野性和潑辣。從此以後，在那夏日的午後，故鄉的溝壑間便充滿了我們一遍遍重複唱着的這一句歌聲，學着大嬸那風趣潑辣的樣子扯着嗓子唱着，邊採擷苦菜邊相互追逐逗趣。有時候唱累了也跑累了，就會採來幾束苦菜花的'花籽，到那岸邊用力一吹，剎那間那象蒲公英一樣的小傘便會紛紛地順着崖岸飄向溝低，飄得很遠很遠，象放飛自己的夢幻一樣把自己的期盼都吹向那遠方。我的童年就是在那夏日的田間溝壑裏、在那一片片盛開着的花叢間、在那不成調子的歌聲中、在那一隻只飄飛的小傘尖上帶着自己那各種各樣的夢幻和期盼一年年地嬉戲着。

如今，在自己工作和生活的這個城市到處都開始搞起了城市的綠化，在那一片片綠茵茵的城市草坪裏，會有一簇兩簇的苦菜花間雜其間，有時也會在樓前院邊突然發現有一株兩株黃色的小花是那麼頑強地從那水泥地的縫隙里長出，默默地綻放在那被人忽略的牆角旮旯裏。每當此時，我就會想起開遍故鄉滿山遍野的苦菜花以及它給自己童年帶來的那些無限的樂趣。

我喜歡這種黃色小花的品格，它生得頑強，只要有土壤，無論是多麼的貧瘠，只要丟下一粒種籽，它就會綻開一片的燦爛。它長得不卑不亢，與雜草一起，它只管以自己對生命詮釋的姿態和顏色生存着、生長着，即使在那無人知曉的荒野也不落寞、也不浮躁，以自己獨有的品格堅守着屬於自己的那團陽光和土壤，於無聲處，沒有蜂來蝶舞的歡愉，沒有登堂入室的恣意，它堅守着的是自己生命的自然與個性的舒展。它不事張揚地選擇在一個毫無喧譁的時刻，在一個不經意的季節悄然地綻放着，雖然它的花開花落只在一天之間，每朵花的青春與生命的潮起潮落也全在這一天之中完成，但它一天一茬，一茬一燦爛，不逝晝夜在整個夏季，而且瀟灑自如，無怨也無悔。嬰弱中夾雜着執拗，淳樸中浸潤着剛烈，它從那葳蕤的草色中撐出了一片屬於自己自由的天空，也讓那些太過於充盈的日子留有了一絲的罅隙，它對自己生命中的缺憾能以自己獨特的生存追求方式報以坦然，用自己那茬茬的綻放延續着生命的盛宴。對此，誰能說這一日的綻放不是永恆的燦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