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牽手得太晚散文

從前，我用眼睛看你，你看路邊的風景。後來，你用心等我，我的心卻流落他方。

多少年過去，家鄉已經改變了模樣。青黑色的磚瓦房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狹窄的馬路變得整潔寬敞，嗆人的煤煙不再嫋嫋升騰在街頭巷尾。永寧河水漸漸渾濁乾涸，高大的建築物輕易就擋住了眺望遠山的眼眸，而母親臉上的皺紋，轉眼間，就密得再也數不清楚。

多少年過去，我開始懷念下雨天泥濘的小徑。走一趟山路，鞋邊便糊滿了紅的泥黃的土，累了，倚着風中一棵巍然不動的老黃桷樹，尋來一塊無人問津的青石板，在上面呀蹭呀蹭呀，想把附在上面的物事都悉數刮落。

年少的時光，就如那地上散亂的溼溼的粘土，看似輕微，一不小心沾在心上，任年華盡失，竟再也剔除不掉。

一直以爲你是一片雲，偶然從我頭頂掠過，不會留下太多痕跡。慢慢才發現，原來，你就是我腳下永遠沒有盡頭的.沉重深泥，是我心頭永遠不失溫柔的綿綿沃土。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與城市格格不入，淡看了一切世間塵俗。忽然一個熟悉的名字傳來，穿透了時空，如一塊巨石在平靜的水面激起了千層浪花，我想要歸於沉寂的心在那一刻醒來，從此，又嗅到了青草離原的芬香氣息。

是誰，舉着忽明忽暗的煙火，從一個遙遠的如夢如幻般的世界走來，照亮了我一度黯淡的雙眸。

再見你時，韶華已不再是初春，而深秋已驀然蕭索。我們心中，相隔了太多個雨雪連連的隆冬，惟有期盼來日無多的，盛夏的驕陽將它們融化。而此刻我的心，那般迫切，等不到厚重的冰塊盡然消釋，便想要縱身躍入那刺骨的水中。

沒有緣由，只想一路向西——去追。也許，還能打撈起幾分逝去的昨日光景和舊時影蹤。

我不曾記起你說過，要我嫁給你。我寧願你從來就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也寧願我從未聽過。今生，這句話，無論是白晝和夜晚都讓我五臟六腑疼痛不已。不是後悔沒有爲你披上嫁衣，而是後悔，這如梭如隙的幾十年，只是嫁走了彼時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光，心和心所固守的情義，終年累月，仍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漆黑枯井裏獨自滄傷。

而最讓我不解的是，如果不是你偶然再現，我竟然不知自己漠然的生命之中，還蘊藏瞭如此這般的執着和愛戀。

如日薄西山的夕陽，在即將墜落枝丫的瞬間默默探出了頭；如羸弱無助的老馬，在歷經千山萬川之後屢屢回望來路。

如今的我，不再孤單。

我心裏有你，勝卻人間繁花千樹；你心中有我，共享生命晚華清幽。

我們，行走在陌生的道路上，相逢在難忘的過往中。沿途風景再美，美不過往事依依；記憶中往事再美，美不過年少伊人；而最美的，莫過於年少時，無私無慾的一顆真心。

我的心，不偏不倚，投射在你的心上，你把它握在手中；你的手，不急不緩，溫熱了我的胸膛，我把它放在懷裏。

我們，牽手得太晚。

我不怪時光蹉跎，不怪心事深藏，也不怪命運奇崛。

只想告訴你，你手心所傳遞的溫暖，正是我想要的溫度，不冷不熱，姍姍來遲卻又正合我意。

願攜我手，穿過黑暗，翻越迷茫，共往荊棘密佈的前路卻又是心之所向的一方清景靜地。

那裏，無我，無你；無悲，無喜。

那裏，清水，淡茶；花淺，露濃。

今生永不別離，來世也不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