竈散文隨筆

如今，各家的廚房都弄得寬敞整齊、功能齊全，尤其是住宅小區套間的廚房，一般設計得跟客廳沒有太大差別，窗明几淨，雖然擺着燃器具和洗碗盤，但看起來怎麼也不像是燒飯的地方。

有時想，廚房是這個樣子的嗎？乾淨得即使躺在裏面睡一覺也沒有什麼不妥，但是廚房好像是另一種樣子。

小時候住在外婆家，我們玩得一身泥一身土跑回家時，外婆便笑話我們：“泥公仔從竈肚裏拱出來了！”

印象中的廚房應跟這些連在一起：年代久遠的泥竈，新砍的木柴，剛扒回來樹葉，溫熱的火灰，竈上擺着的油罐鹽缸辣椒盅，竈邊一堆溼沙，埋着幾塊剛長出嫩芽的生薑……外婆他們家的廚房就是這樣的，我家廚房也是這樣的。

外婆家有3個廚房呢，一個是外公外婆的，小舅家大舅家各一個。三個廚房中大舅家的規模最大，竈長竈寬近丈，竈前能堆兩三千斤柴火。竈大鍋當然不小，過年時，村裏剛娶新媳婦的後生做年糕，常常會到大舅家裏去蒸。拜新年的年糕小的二三十斤，大的一百幾十斤，尋常人家沒有那麼大的竈。大舅家的竈，可是他壯年時期的代表作爲。大舅做泥水活，技高手癢，便拿出本事把自家的竈砌得氣勢恢宏，不但逢年過節宰豬殺雞時使用的大竈，有平時還有安放油鹽醬醋茶的若干架子。現在想來，大舅把一串竈砌在一起，很像現在整體廚房的.粗胚。

我們家的廚房中規中矩，毫無特色。兩米長一米寬，一字排開3個竈孔，一個架炒菜鍋，一個架煮飯的沙煲，另一個煮水熬中藥。我和弟弟上一二年級時學着使用家裏的竈，放學後煲粥，一個負責淘米下鍋，一個負責搬草劈柴。小時候家裏沒有電腦、電視，燒火煮飯也算是娛樂活動了，怎麼把火燒得更旺，怎麼用有限的柴草把一大鍋粥煮滾，我和弟弟有嚴重分歧，兩兄弟爲此經常打架。有時候打得正起勁，突然聞到焦味了，粥煮煳了！

炒菜鍋除了炒菜，我和弟弟也偷偷用來炒花生糖。偷炒的次數多了，工多手熟，我們倆的技術日益高超，在家族有一定的知名度。一天下午，父母有事去了縣城，堂兄要我們幫他炒花生糖，供他和酒友下酒。我們平時很討厭這個年長我們20餘歲的堂兄喝了酒撒野吵鬧，死活不幫他這個忙。堂兄拿着花生和砂糖在我們身邊轉來轉去，見我們倆不聽話，便生氣了他捏着弟弟的脖子威脅道：“炒不炒？”看着堂兄凶神惡煞的樣子，我倆和他打起來了。我提一把砍柴大刀，弟弟提一把切菜刀，記得他仍下花生，狼狽不堪竄出家門，還被門檻狠狠拌了一跤。在街坊鄰居“斬人啦～～”的大呼小叫中，我們倆把堂兄一直追到小鎮外的大雲渡口。當然，事後父親的一場狠打自然免不了。若干年過去，堂兄也老了，祖父留下偌大一幢樓，現在只剩下他和堂嫂、侄兒住，稍顯寂靜了。逢年過節回老家，看到堂兄日漸衰老的身影，大家不僅還笑，那時他跑得怎麼那麼快？

竈除了煲飯煮粥，竈肚裏的火灰還可以煨紅薯、煨鹹魚、煨……當然，現在可以用微波爐或烤箱烤魷魚、麪包、紅薯，可是，那竈邊乾爽貼心的火灰香卻無處搜尋了。（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