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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懷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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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這用土坯壘起來的,經過多年風雨侵蝕,顯得異常班駁的房子前,心中不由得涌出一股莫名的激動,鼻子酸酸的,眼淚便悄悄流了出來。“老江,老江,我找到了,我找到我住的房子了。”身後傳來嚴裏的喊叫聲,從他發顫的聲音裏,聽得出有點哽咽。

情懷散文

我和嚴裏是同一所中學的,他比我低兩級。在四十年前那個動盪的年代裏,偉大領袖發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我們隨着百萬知青上山下鄉的洪流,一起被分配到農建十一師,我們學校的一百六七十名知青一同被分到九團,組建爲八連,我在一排一班,他在三排九班。

九團所在地叫生地灣,處於金塔縣西部的最邊緣地帶,三面毗鄰荒無人煙的戈壁大漠,只有東面一條公路通向縣裏最西頭的西壩公社。我們來到這裏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在極其艱苦的環境中戰天鬥地、屯墾戍邊。嚴裏在那裏呆了三年,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家裏人通過各種關係把他弄出了兵團。返城後,先是被推薦爲工農兵大學生讀了幾年書,後輾轉到了北京的一所高校工作。嚴裏離開生地灣的那天,我去送他。我提着他不多的行李,步行了五里路之後,搭團裏的拖拉機搖搖晃晃地走了大半天才來到火車站,一路上默默無語。當嚴裏一踏上車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竟然顧不得站臺上的人們投來異樣的目光,眼淚奪眶而出,失聲痛哭起來。透過淚眼,我清清楚楚看到嚴裏那張淚流滿面,緊緊貼在車窗玻璃上被擠壓得變了形的臉。不久,我就收到他寄來的包裹,裏面盡是餅乾和豬肉罐頭,卻連一張問候的紙條都沒有。又過了三年,我也步嚴裏的後塵離開了生地灣,走的時候我就在心裏暗暗發誓:永遠不再回來。

幾天前,嚴裏打電話給我,說他已退休,正在辦手續,辦完手續後即刻來我這裏,要我開車和他一起去生地灣一趟。電話裏的語氣是不容商量的。

和我們一起來生地灣的還有嚴裏大學的同學費儀。費儀在深圳工作,本來和嚴里約好一起來旅遊的,被他死拉活拽地來了生地灣。好在費儀沒來過河西走廊,見識一下大漠風光也不虛此行。

費儀不忍打攪沉思中的嚴裏,便走過來問我:“這就是你們當初住的房子啊?”“是的,嚴裏在這裏住了三年,我在這裏住了六年。不光如此,這些房子還是我們親手蓋的,這裏的每一塊土坯都是我們親手打出來的。”“哇!四十年了,土坯蓋的房子竟然還好好地立着,真是不可思議呀!” 費儀感慨地用手撫摸了一下牆壁道:“這房子還真是有點胡楊精神: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哇!”

“你們是八連的知青吧?”隨着我們幾個不速之客的打攪,從屋子裏走出兩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向我們打招呼。從他們黝黑粗糙的臉上,看得出常年勞作的辛苦。“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八連的知青?”我不解地反問道。“有十幾年了,不斷有你們八連的知青回來看看,有三兩人結伴來的,也有領着老婆孩子來的`。說是來看看當年住過的房子,還說是尋夢來的。”“啊!十幾年了?你們搬到這裏住了多少年了?”“知青們陸陸續續都走了,都返城了,房子就空了,後來我們就搬來住了。我在這裏已經住了快二十七八年了。”

屈指算來,我離開這裏已經整整三十四個年頭了。時光飛快地流失,到了我們該退休的年代了,可是總覺得對生地灣還有一絲未了的情懷一直在心中繚繞,而且越來越強烈。我知道,嚴裏退休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來生地灣看看,可見他的這種情懷比我還要強烈得多。於是我沒有拒絕嚴裏,放棄了當年的誓言,驅車跑了八百多公里又回到這裏,來看看我們當年住過的房子,來看看我們當年種過的地和走過的路。但僅僅是這些,好像還不能滿足我們的願望!好像還不能解脫我們對生地灣這片土地的思念!我們似乎還應該尋找點什麼。

返回的路上,我和嚴裏依然在沉思中,費儀不喜歡車廂裏沉悶的空氣,打開音響,頓時響起韓磊那高亢、粗獷的歌聲:“……高高的白樺林裏,有我的青春在流浪……”我的心頭恍然明白了點什麼:是的,我們千里迢迢回到生地灣,就是因爲這片土地上有讓我們魂牽夢繞、割捨不了的靈魂,這片土地的靈魂中包含了我們流失在這裏的青春,記憶了我們承受的磨難與痛苦,見證了我們付出的汗水與淚水,錘鍊了我們的意志與筋骨,承載了我們期盼的收穫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