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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化寧母親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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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細雨嘀嗒着如同時間的腳步,凌晨3點,我在醫院值着夜班,看着母親發來的短信,母親說:“你平時很累,不要給媽在網上查找工作了,媽自己學着找,要多休息,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照顧好然然和孩子。”

段化寧母親散文

半月前母親和我說想找份工作,聽別人說,網上找工作方便,她想讓我幫她在網上看一看,有沒有補課班之類的,母親退休了,又想盡可能接濟我們的生活,對找到工作這件事特別執拗。然而,這事過去半個月了,我竟完全忘記了。

前幾天母親打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當時我正在上班,推諉搪塞了幾句,最後說以後再定,母親沒敢再問,沉默了很久,最後半支半吾地說:“我想孩子了,想去看看。”很顯然,這個孩子是我的女兒,她的孫女兒,我當時正在忙,隨口說了一句,想來就來吧,然後掛了電話。就這樣,大約過了半個月,母親再次打電話過來,她興奮地說:“我和你爸準備好了,要開車去。她還說東西多坐火車帶不了,”其實我知道,她們開車比坐火車能省下不少錢。從山東德州到瀋陽,開車需十五個小時。然而,開車對他們來說可謂是生死未卜的行程,因爲他倆的年紀都已逾花甲了,視力也不太好。

得知他倆要來這裏我有些着急了,因爲我和愛人都平時都上班,工作,孩子,家庭瑣碎之事已經讓我倆焦頭爛額並再無分身之術了,或許我們利用些閒暇零散的時間去看場電影,睡個懶覺,或許我們並不適應他們到來的日子,再或許我們根本不想陪他們,所以當得知他們真的要來了,感覺這並不是我們所期望的事情。

母親顯然有些失落,她會膽怯、期許、惦念,最後卻又欲言又止地問,你不是同意我們去了嗎?我給孩子買了很多衣服鞋子,給然然帶了很多她喜歡吃的東西,還有香椿魚,她知道我最愛吃香椿魚,說到最後一句時明顯擡高了嗓門,並寄予得到肯定的希望。

我解釋了半天,總之就是不行,沒時間,不方便等等,最後母親說:那你們什麼時候能回來,家裏的杏樹結了果,熟透了,你有好幾年沒吃到了。

提到家裏的杏樹,我有些動心了,小時候我最愛吃杏,母親便在老家的院子裏種了一顆杏樹,後來杏樹越長越大,果子越結越甜,沒結婚之前,每年的六七月份,我都會回家一趟,摘好多杏子,婚後,竟不覺得,忘了它!

這個時候,我突然有些遐思,想一想,結婚這幾年,我和老婆孩子就回家過一次,那還是在母親的萬般祈求下回去的。母親爲了想見我一眼可以說總是低聲下氣地祈求着,我知道,在她的世界裏,兒子就是他的全部,是她最難以割捨的情感。

我還是不能回去,而非不想,一是孩子還小,普通特快時間長根本沒法坐,臥鋪噪音也大,孩子無法入睡。即便高鐵也需要5個多小時,孩子根本坐不住。其二,因爲各種原因,妻子不習慣家裏的環境,和母親相處起來,有些隱晦的無法言說的感覺,對回家也有一種莫名的牴觸。因此,回家便成了一項無法溝通或者說始終遷延的任務。

但,我愛我的'母親,小的時候,母親會買一些我喜歡吃的東西塞到我的手裏,會做我覺得可口的飯菜,會在夜晚跑到我的房間爲我掖好被子,或許是怕我生病,她總會用她皸裂的雙手摸摸我的額頭,記得有一次,我衝她大聲嚷道,別再用你粗糙的手摸我了,此後,母親便再也沒有像這樣表達對我的愛。有時候人們圍繞着一眼泉水歡呼,可能並不是因爲它有多甘甜,而是因爲它來自荒漠。我也如此,離開母親後,多少個獨自拼搏的夜晚,我很懷念兒時的那些個夜晚,有母親的陪伴,是多麼的溫暖,如今,那種情懷仍時常出現在我的眼前,有時很近,有時卻又很遠。無論如何,我都後悔當時說出的那句話,因爲,母親靠近時的溫暖在我一次次拒絕中漸行漸遠,而這確實母親翹首企盼的。

去年九月份,岳父因心梗不幸去世,這對我和妻子來說,是極大的打擊,岳父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對我的妻子也是極其的疼愛,在他離去的那個夜晚,我打電話告訴父親,母親擔心我和我的愛人,執意立即趕過來,兩個人簡單拾掇一下,就跑去了火車站,結果發現,夜裏是買不到高鐵票的,無奈,兩個人只能坐在冰冷的火車站熬夜到天亮。由於妻子的情緒不好,我在那些天始終格外關注和疼愛着妻子,對他們的存在也是知有知無的,偶爾還對他們冷言相向,現在想想真是萬分愧疚。龍應臺曾說過:所謂父母,就是那不斷對着背影既欣喜又悲傷,想追回擁抱又不敢聲張的人。而我覺得,這句話卻是母親面對兒子時的種種無奈。後來,在他們回去的時候,我看着他們走向站臺的背影,突然感到不捨,想到岳父的離去竟如此的不能預知,而若再次見到母親,卻不知又要等多久了。

經常,在一段時間不聯繫母親後被她打來的一個電話所感動,原來,在這個世界,還有那麼一個人,在你忙着過自己的生活,討妻子開心,讓孩子歡心的時候,她卻在無時無刻的思念着你,牽掛着你,她或許正在擦拭你兒時用過的書桌,也或許在你兒時奔跑的地方路過。也許有那麼一天,你突然發現自己也老了,能獨自承受爲父爲母的那種孤寂和落寞,翻着日曆,澆着陽臺的花兒,你突然地特別想念自己的母親,你想放棄工作、放棄家庭、放棄所有信誓旦旦的對她說:媽,我回來了。然而母親,她又去了哪裏?

忘了是什麼時候,自己做了一個可怕的夢,我站在滿地荊棘處,腳下不時竄出來一條又一條的蛇,它吐着紅色的信子把嘴巴張的異常的大,它用丹毒赤烈的眼睛看着我,它不喜歡我,並時刻在尋找着我的弱點,似要吞了我,遠處的蛇羣如海水般泛着血潮惡浪席捲而來,而我似乎聽到了母親的呼喊,我看到了她在不遠處呼喚我的名字,我突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縱使沉入海底,還有我的母親,她在護着我,在尋找我。

記得三年前,母親要來瀋陽看望我,那天父親去火車站送母親,看着母親大包小裹吃力的擠進站臺,父親突然轉身抹着眼角,不常做火車的母親站在檢票處不知該進還是出,卻被後面簇擁的人羣推到在地,裝在包裹裏的花生也散落一地,母親焦急的蹲在地上用手將花生兜到一起,又被慵散的人羣踩來踩去,母親忍着痛還是把那些扁平的花生隆到了一起,彷彿在攏自己散落的心,安靜的,慈祥的面孔時常出現在我的夢裏。

天亮了,細雨還在下着,似乎在執拗地想清除一些什麼。我給母親回覆短信說:“好,您也保重身體。”簡單的話語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形容我內心的感受,或許有一天,在母親面前,我拒絕同所有使我們分別的藉口和解,因爲,縱然萬千理由,做人總該要有一顆心,我認爲這顆心叫做良心。

是的,父母在,人知世間溫涼;父母去,心將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