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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與籮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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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多竹,無論是山野古寺還是長亭水榭,都有修竹茂林,自成“風水。”我們老家的村莊,竹的種類更多,鳳尾竹、毛竹、楠竹各有黛眉秀色,在風裏搖曳生姿。一陣風,綠波起伏,峯巒疊障,若隱若現。這不禁讓我想起蘇軾的一句詩: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尋一幽靜處,書茶相伴,豈不是人生一樂哉!

父親與籮筐散文

一條清溪從村莊的一側淌過,村裏的老人說這風水叫“左青龍,右白虎,”風水寶地也。但這一切,爸似乎不感興趣了,他更惦記着給媽媽多編幾挑籮筐,因爲我們家有幾畝檸檬地。

每年摘檸檬時需二十來挑籮筐,可他知道自己即將遠行。記得那是在他病逝前的一月前,我回家看他,他很清瘦,大腿只有拳頭大,眼睛深陷,散淡無光,深灰深灰,我無法相信他就是那個曾經健碩的父親!他的聲音很低沉,更像從地下發出的聲音:“原來讓你學編籮筐,你不學,這不,還是得我自己動手。在城裏生活,一大家人不容易,況且你媽不像城裏人,有退休工資。這幾畝檸檬地,好歹一年也能賣一兩萬,如果你真在城裏安定了,再把你媽接過去吧!我趁還健在,編幾挑籮筐,也可解及時之需。”父親說完,我鼻子一酸,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躲進衛生間任淚水肆掠。

一月後,爸走了,只剩下那些他摸了又摸的“隔年青,”在風裏哀鳴!還有柴樓上躺着的籮筐,一肚子歲月的悲喜!父親在世時,那些竹子就是他的寶貝,那年的冬天的一場大雪,我還記憶猶新。

冬風卷着揚塵,開始還烏雲滾滾,慢慢蒼穹一遍暗黃。桉樹、白樺林在一陣寒風中瑟瑟發抖,葉子與風旋舞,桉樹似乎露出卑視的眼神:“葉子啊!你知道風是多情嗎?你沒聽到雪從西伯利亞走來的腳步嗎。”不知誰喊了一聲“下雪了,”父親擡頭一望,能看到飄在空中的鴻羽,手想捧住它,可它化了。天色漸暗,扯下了一塊黑色的幕布,入夜的北風呼嘯着,翻着屋脊的瓦片直響。

我還是很快入睡了,不知幾時,風停了。夜半叭叭的炸響把我弄醒了,父親也不例外。隔壁的父親母親在交談:“好大的一場雪呀,明年一定有個好收成。只聽到父親一聲嘆息:不知大雪又壓斷了多少竹子!”第二天一早,我還在懶牀,父親就早起了,能聽到他搖雪飄落的聲音,蔑刀剃竹丫的聲音。我還是想看看雪,也早了個早,邁過廳堂,千山銀妝素裹,枝條上是雪茸,有的樹枝上掛滿了一根一根透明的銀簫,在一陣風中悠揚。而此時的父親巳把竹子啓成了蔑條,開始編籮筐和其它傢什。就那樣父親熬到了晚上十二點,終於把能用的竹子部份編成了竹器。

第二天是逢場,爸挑着他的籮筐和其它竹器去市集賣,中午回來時他高興的說:“看我買什麼回來了!”我和小妹打開口袋一看,是豬肉,“我們又可以打伢記囉”,爸呵呵大笑。爸就是這樣,很樂觀的一個人。偶爾他也給我們講竹子喻人的風高亮節,兩袖清風,和他不畏邪惡的正直。傲風雪敢登攀的的君子形象。

記得小時候,我會常常看父親編籮筐,彷彿編進去的就是歲月的絲絲縷縷,愛在裏面,人生的五味全裝在裏面。

編籮筐一般用毛竹較好,而編籮筐選竹子是關鍵,父親會選很直的“隔年青”作材料備用,生長一年的竹子韌性很好,編出的用具經歷耐用。破竹、剃結、起層,過雲刀,在父親的.手裏的蔑條沒有了鋒利的棱角,屈服了,圓潤了不少。父親編出的籮筐,連小小的油菜籽也不會漏過。在四川,籮筐可裝一切農作物,如玉米、小麥、紅薯、大豆。

小時候我和小妹愛黏着爸媽,上坡上勞作也要和他們一起去。而爸爸會讓我們一人坐一頭,挑着我們上山,盪盪悠悠,我們看到小路的涯邊,難免緊張,父親總安慰我們說:“沒事,我是誰呀?我是你老爸”。我望白雲,雲朵在笑,枝葉在臉上滑過,一陣陣清香怡人。就這樣,五月的麥粒、七月的稻穀、九月的紅薯都在爸的肩挑背磨之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挑着一家人的生計,山裏的歲月拉長了父親的背影,又縮短了……

記得有一年別人家修樓房,聽說別人家需要挑磚的,他就去了,因爲那時還沒通村級公路,父親只想掙點錢補貼家用。在挑到最後一挑時,田埂鬆軟的泥垮了,走在父親前面的人摔倒在地,父親在他後面,突發狀況始料未及,父親也把腳崴了,但他還是把磚堅持挑了回去。當母親看到走路一瘸一跛的父親時,他拿着錢對母親說:“今天我掙了三十塊。”母親的眼淚一下涌了出來。

在村子裏,父親會編很多東西,比如揹簍、籃子、烘籠、蠶簸……不會編的人就讓父親幫忙編一兩個,父親很自然就應允了。也有來跟他學的,他不厭其煩的手把手講解。但這樣的日子終有一別。

父親走了,他成了村民口中的故事,在茶餘飯後談起。而我呢,每次回家更愛摸一摸他喜歡的“隔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