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麗向日葵的散文

1

陽春五月，院裏的玉米已經高過膝蓋了，院牆外面牆根的地方長出了青草。母親拿了鋤頭將草除淨之後道：“這塊地方閒着也是閒着，就種些瓜子兒吧。”母親以及鄉親們都稱向日葵爲“瓜子兒”。我用鎬頭在牆邊每隔一尺遠就刨了一個坑，然後挑了兩桶水，挨個坑添了水。待到坑裏的水稍稍的沉下去，母親就將發過芽的葵花籽種在坑裏的溼土裏，然後用腳填平了土。我尚有疑慮，母親道：“只需四五日，葵花籽就會拱出地面。”

我半信半疑道：“這裏的土地並不肥沃，而且地面上還有亂磚頭瓦塊，能長出來嗎？”母親也沒有說話，我也就忘了此事。大約四五日之後的一個下午，我下班回來，看到牆邊不知何時那些葵花鑽出了地面，竟有寸把長了。我不覺走到牆邊，只見一株株幼苗正生機盎然的對我點着頭。此時亂草也長了出來，母親拿了鋤頭小心地將四周的亂草剷掉。

大概又過了幾周，葵花已經有半人高了，葉子形如手掌，枝幹粗如手指。母親每天都拿鋤頭除草，母親說：“對待它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只要你對他們好，它們就會回報你的。”我只是看着葵花尖端的骨朵，想象着葵花綻放時的美麗，卻沒有注意葵花間的母親。

後來我因爲岳父岳母離開家去外地打工，讓我搬到他家去住。我與妻子搬離的時候，母親站在及腰高的葵花間送我。母親說：“等你回來的時候，這些向日葵就會開放了呢？”

我點了頭，母親囑託再三，我與妻子騎了摩托車離開了。

走到很遠我回過頭時，太陽在我的前面升起，母親與葵花一起遙望着我。

大約過了一個月，妻子說：“你很長時間沒回家了。”

我說：“是啊，那些葵花或許早已開了。”

那一天早上我騎着摩托車回家，遠遠地就看到了我家院子外面的葵花已經張開了笑臉。我迫不及待地下了摩托，看那幼小的美麗的花盤。

“你回來了？”

母親也站在葵花間，葵花與母親身體一般的高了，我沒有注意到，我點了點頭，眼睛依舊注視着那綻放的葵花。葵花的花蕊尚聚在一起，綠色的葉子包裹着金黃的花瓣，呈現着無限的生機。

母親手裏拿着鋤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正在盛開的葵花旁，母親微笑着，道：“今天在這裏吃飯吧？我去摘菜！”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嬌豔的葵花，隨着母親走進屋裏。百無聊賴之際我看到了對面的相鏡子裏竟也有葵花。我走近去看，那葵花旁母親微笑的站在那裏，我回頭喊母親道：“媽，你看這張相片？您什麼時候照的呢？”

母親紮了圍裙走過來，眯着眼睛看了看道：“那時候還沒有你呢？”我就仔細地看那張相片，母親那麼年輕，微笑着與葵花一同綻放。也不知是母親的美麗襯托了葵花，還是葵花的嬌豔襯托了母親。我不由得回頭看母親，如今青春已經不再，白髮夾在黑髮之間。不知爲何我心酸了一下。我說：“那時候您多年輕啊？”

中午的時候，母親依舊站在葵花間送我，母親張着笑臉，葵花也張着笑臉。我迎着太陽而去，拐彎的時候我回過頭，母親依舊站在葵花間望着我。

2

其實只要你到農村來，走在嶄新的水泥路上，路兩旁家家的院子牆外幾乎都是向日葵。不光是路旁，你若是要欣賞美麗的田園風光，你到田地裏去，空氣絕對新鮮，吸一口氣，你會嗅到花香、草香、稻穀香；假若是秋天，當你漫步在田野，兩旁的路上遍生着綠色的草，草叢之間不知名的野花綻放；幾棵楊樹上，鳥兒鳴叫，稻田地裏蛙聲一片；池塘裏蘆葦間蜻蜓翩翩飛起，假若你站在那裏不動，他們會偶爾停在你的肩頭；你若是穿過蘆葦，站在那裏，你便可以看到一片“稻的`海”，微風吹拂，金黃的稻浪起伏，在稻浪之間你同樣可以看到向日葵的身影。它們俏麗的身姿，在風中搖擺；它們張開一張張綻開的笑臉，向你微笑致意，你的心胸會陡然間擴大，你的雙臂會在不覺間張開，自然地擁抱。

閉上眼盡情的感受這大自然的美吧，那種純淨的美會讓你忘記一切塵世煩惱。假若你離開時回眸再看，整個田野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假若你用相機將那畫卷定格，那你也會成爲那美麗的畫卷裏的一部分；假若你揮手告別，亭亭玉立的葵花會像對着太陽那樣對你微笑.......

3

時間如水，很快就是秋天，我跟妻子回到家幫着父母收割稻子，玉米。我對母親說：“那些葵花什麼時候收呢？”

我還刻意地去看那葵花，已經兩米多高了，我需要翹着腳才能摸得到它漲大的圓盤一樣的臉。我仰起頭看她，它羞紅了臉甚至有些發紫，低着頭看我，相視得久了，扭捏着晃動着身軀。

母親說：“收穫它們不急還需要一些時日呢？它們生命力很強的，霜寒打擊不到它們。”

“十春沒有一秋忙”，母親累彎了腰，我也疲憊不堪。秋收完畢，我們坐在院子裏玉米堆旁扒着玉米。我環視了一週，所有的農作物都枯萎死掉，只有向日葵依舊頑強地挺立着。

又過了十多日，母親拿着鐮刀站在葵花間，她的腰已經微微的駝了，我看到向日葵也被巨大的頭顱壓得彎了腰。母親說：“終於可以收割了。”似乎有些憐惜，其實我也有些捨不得。這一年來我與母親親手播種，看着它日漸長大、開花、結果，收穫了卻有些不捨得。

母親拿了鐮刀想了很久才下決心割掉向日葵碩大的花盤，我拾起來看到那花瓣依舊在，只是被大的花盤擠在了邊緣，花蕊變成了一顆顆擠在一起的褐色的果實。

母親一個個割掉沉甸甸的花盤，我一個個拾起來裝在小推車上，推回到院子裏倒在地上，我輕聲說：“這樣泯滅了一個花的生命是不是有些太狠心？”

母親笑了道：“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葵花，其它的花兒美麗到了極致就會凋謝，連香氣都失去了；只有這向日葵，花瓣雖凋殘，但是卻給我們留下了這美味的瓜子。它們的身體可以燒火取暖，就是這花葉還可以作爲藥材呢？”

母親說着彎下腰，用手輕輕地將地上的葵花的花盤攤開來，然後起身蹣跚地走向院子外站在葵花間；那時所有的葵花都失去了花盤，母親挺直了身體，站在那裏。我遠遠地望去，夕陽裏母親的身軀有些孱弱，她揚起了臉，宛如一棵葵花在夕陽裏綻放。

我閉了眼睛腦海裏顯現出我每一次離開時母親就是這樣站在葵花裏遙望着我，我忽的心酸不已.......母親就是一株葵花，慢慢的生長綻放，如今凋謝，還依舊奉獻着自己的全部的愛。我的淚水忽的地涌出，朦朧裏母親的身影陡然間高大挺立，就像那一株株葵花的莖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