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的念想散文隨筆

真正的雪，不是飄在空中捉摸不定倏忽間化作一絲清淡水跡的小花朵。真正的雪，是落在地上堆成厚實的白，握在手裏團成瑩瑩的玉，放陽臺花盆裏，時隔數小時，仍剔透如前。這纔是老天真正的恩賜。

這座很適合人居住的城市成了壯麗的雪都，真比一場愛情還稀少還讓人興奮。愛情總有作秀的成分，雪沒有。無聲地落，不揀地點，那些越冬的植物和角角落落的垃圾，都被雪溫暖地覆蓋了。

透過臥在花盆裏的那握雪團，心走到很遠，和若干年前的一場暴雪不期而遇了。

那場大雪出其不意地在我經過合肥時截住了我。

是每年例行的春節探親。大年初三，到了合肥，正待坐明天一早的唯一班車回故鄉，卻不料突然蒞臨的大雪，阻隔了所有開往淮河以北的汽車。據說，淮北的氣溫已降到零下十幾度，雪花都變成了堅硬的冰層，本就稀少的汽車班次全部取消。滯留的人都涌到火車站。那時候還沒有京九線，故鄉也就無火車穿行了，坐車到哪個城市，可以輾轉回到故里？幾經打探，知道有一條線可以繞走，先要到蚌埠，再轉去淮北的火車，才能坐到離家最近的那個小站。

因爲大雪而要周遊幾座城市，不由對這場暴雪陡生感激。在火車站前的小店吃了雜燴湯，就和一干轉車大軍鑽進候車室。那時沒有現在的條件，候車室不帶空調，幾乎每個人都朝地上咚咚咚跺腳取暖。下午四時多的火車，到蚌埠天早黑了。珠城的雪似乎比合肥更大，從空中大團大團墜落，人就左躲右閃，生怕給砸疼了。走出車站，寒冷迎面撲來，使穿着單薄絲棉小襖的.我顫抖不止。腹內飢渴交加，外面雪花亂舞，我抱着膀子，迷惘無助地張望着這座城市。我想走到一處溫暖的地方，獲得對這個城市的真實感受。雖是大雪之夜，站前還算熱鬧，簡陋的小飯店門前，張大嘴巴的鐵鍋裏，煮着雜碎湯，咕嘟有聲，香味和濃烈的暖霧很快把我拽了過去。來不及進店，站在街邊，就喝下一碗羊雜湯，通身暖和許多。許是需要轉車者都到了這座城市，站前的路上人聲漸次增多。想着後半夜纔有車去淮北，只得在街頭走動。冷氣再次襲來，鬼使神差般，我進到一處24小時棉衣店，櫃檯上堆積的黃軍大衣使我想到溫暖的被子，立刻抓了一件在手。五塊錢的物品，裹在身上，季節立刻發生了改變。

事後想想，如果不是那件軍大衣，我如何度過候車室冰冷的時光！又如何在青龍山的晨曦裏籤轉等待去西潘樓的火車！又如何於凜冽寒風中踏雪走過60裏征程！是的，沒有一絲車轍印的淮北大雪原，那些平時淡漠的村莊，都被雪覆蓋了，天地相連，無際無邊。我裹着棉被樣的軍大衣，安然地順着柏油馬路，從西潘樓一路西行。漫天的雪花推擁着我，腳下的皮鞋跟已東倒西歪，可我迷醉於淮北浩大壯觀的雪原裏，放歌而行。當然，帶給我綿綿詩意的，除了那場越來越暴的大雪，還有緊緊相隨的親密愛人，更兼那件不棄不捨的軍大衣！

把遊走一路的心喚了回來，雪天的念想告一段落。樓前的馬路，公交在小雪花裏緩緩行駛着，小心翼翼。其實落雪就像我們一件熟悉的冬衣，雖說不再新鮮，每每穿戴起它，仍不免有着驚喜。在歲月裏行走，或許慢慢消散了那種勇往直前，或許諾言和不棄不離成了陽光下的雪人，或許冰天雪地裏就是一個獨行的你，可是，步履卻歷練得自如穩健，任何一段征程，都會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