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行散文
手裏的雜誌大概是盜版的，所有的文章都看不到作者的名字，當你想知道作者名字的時候，說明這文章是值得一閱的。不過，連讀三篇全是有關愛情的，全是第一人稱，全是遺憾又傷感的，傷到骨髓的情感散文，我倒不認爲第一人稱的文字就是作者個人的情感，就如同這快速行駛的列車，不過是帶了不同的人去了想去的方向。
燈光穿過臥鋪的夾縫照射着文字，合上的雜誌靜靜地承受着閱讀者無意的目光，窗外，一座座山，在夜色中退出風景，只有那一顆星長久地停留眼前的風景中，依附着欣賞它的人。天路，我正在漸漸地離去……
幾天前，走上這條路，甚至找不到理由。
1．天路之途
當山脈代替了平原，當低低的草推走了日日在眼前，在春夏秋冬變換顏色的高高的樹木，葉子隨風飄落的風景也就成了幻想中的畫。原來習以爲常，時時相伴的景，由於地理的改變如此輕易地就失去了。起初，山是土山，透着乾旱，山間的水也是混濁的。再向前，草多了些，有農作物長在山下，灰色的村莊表達着自然的含義，把原始的美與生存的渴望默默地抒寫着。
當村莊也不見，只有草甸，放眼兩邊的車窗外，地平線是眼中最清晰的線條，有一種永遠走不出去的感覺。莫非已入天堂？天堂無人豈有美？只有人才有美的感覺，我不認爲這是天堂。
黑色的牛，白色的羊散在草原上，我把它比喻爲盛開的花，我想你也會如此。因爲人類總是向着美的，嚮往生命的活力，總想爲心中幻想的天堂找一個存在的理由。
火車穿過數不清多少個隧道，一座山本來在右前方，一會兒卻又在左方出現，繞了多少道彎，當然也就說不清。
只是，高原上看不到人，人都在火車上。
孩子說，可可西里，美麗的姑娘，聽的人微笑着望窗外，望着與天相接的草原，尋找姑娘美麗的影子。尋到了嗎？若是你看到了，那麼你的心已經被這無邊的草原吸引，而美麗純潔的姑娘早已是你的最愛，被你寵着，愛着，珍藏着，並且不願用言辭表述與人。
忽然，閃過的白色板房前，一個綠色的身姿，面對火車，莊嚴地行禮。
試圖找到另一個身影，試圖驅趕這一個人的孤獨與沉重，但火車飛馳，沒有停車的理由，你也就沒有機會尋找什麼，只能把這種生命中特殊的感動永遠地保存。
據說，在修築這條天路之時，每一公里就有一個人獻出生命，當你今天很久纔看到一個人的身影時，激動之情是難免的，何況還有如此莊嚴的注視！
車窗外，一位走在鐵路邊的工人，微笑的臉，讓車內的人驚喜地揮手，迴應的卻是更有力的同樣的動作。
相逢，隔着距離的相逢，似乎是長久的渴望。這距離只是一層玻璃，卻是時間與空間的流動中無法打破的距離。
他迎着誰來？你迎着誰去？……
遠遠地守候着高原上的過客，一座接着一座，安靜又神奇，這就是綿延在天地之間的雪山唐古拉，它牽扯着來自炎熱夏日的目光。襲人的神聖不可侵犯的聖潔似乎包容了來自紅塵的灰暗色調，點亮了每個人最純真的心燈，一切回到初見。
停下的火車，一個叫措那湖的小站，隔着車窗，手拿相機的老人，快速地選擇着拍攝的角度。
火車開動了，有了說話的機會。原來，三位老人一直在等，等西藏通火車，等今日天路之行。一路之上隔窗拍了許多照片，一層玻璃窗是否模糊了遠處的雪山，我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窗子從來就是擋不住美麗的，即使時間與空間永遠流動，距離還是能夠打破的！
等你看到了那些牛羊的主人，很希望除了草也能有一些平原上的莊稼，可是卻忘了這兩者本是有此不能有彼的。牧民更喜歡的是草，只是高原上的草很低，“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麗是不會有的，它有的是更原始，更神祕的色彩。偶爾見牧民的房屋，壘起四方的院牆，院子裏的草依然是低低的。
在有着更多希冀的心情下，終於看到一個院子裏盛開着黃色的油菜花，彷彿回到了平原上的初春，又彷彿在靜靜地品味着一首成就於大自然的小詩，高原的反應瞬間化霧散去。時而飄下的雨，劃過車窗，向你描述着天上之雲的臉色，喜怒哀樂你可以盡情想像，給這首美麗的詩增添着更加誘人的魅力。
坐着火車去拉薩，行走於天路之途，目光在窗外，心在天堂。
2．夜晚的拉薩
走出車站，終於踏上海拔最高的城市拉薩，夜晚的它，很靜，憑感覺還知道它是乾淨的。
作爲一個有一千多年曆史的古城，並沒有被高樓大廈佔領，保持原本的純淨會讓你更有走近它的慾望。很想在夜晚走在它的懷抱中，只是導遊說，爲了安全夜晚時分不要上街。
其實，走幾步，你就會感覺到拉薩的簡單，簡單到你根本不必再費心去研究它。
商店的名字均使用兩種文字，飯店大多是外地人開的，以四川居多。找到你想吃的東西還是容易的，只是別期待它會比你在家時的飯好吃。
簡單，就是一個簡單。
生活中的簡單越來越少了，而這裏卻存在着。與路上相同，拉薩的雨也是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傘是離不開，也可以根本不必用它。
在賓館前的大街上，一位藏族朋友拿着一瓶酒，笑着走來，對同行的朋友說，“喝嗎？喝吧，一起喝！”朋友拒絕了，他走到一邊對他的同伴用藏語說着，笑着，我們聽不懂，只是覺得很好聽。
熱情必須拒絕的原因源於什麼不必深究，這熱情讓你在緊張中感到輕鬆。我的話是不是矛盾了？那麼請你閉上眼睛幻想下這個場景，異域風情，好奇的你，最根本的矜持與警惕之心足以拒絕酒的魅力。
藏族是一個熱情好客的遊牧民族，居於市區的唐古拉風演藝中心一場歌舞可以讓你充分感受這一點並陶醉。
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兩個小時的演出，由於坐在前排，聲音有些震耳，但是沒有後移的想法。亮麗的民族服裝，揮舞的長袖，帶來了柔美舒暢也帶來了力量與奔放。宏量的歌聲傳達着熱情與真誠。對生活，對愛情，對這片土地的珍惜與愛盡在歌詞之中，在表演者動作與表情之中。
美麗的姑娘，帥氣的男孩子當然會吸引你，可是當七旬老人站在舞臺上，甚至走路都讓人感覺到很累的他，卻以高昂的歌聲，征服了所有的觀衆。七旬纔出專輯，這來自大自然的心音，來自雪域高原的對生命的讚美，可以抵禦一切沙塵霧雨的襲擊。歌聲不落，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奉獻給老人，燈光之下閃着最純白的光澤。
走出唐古拉，歌聲還在耳邊，就如拉薩的路是以支援其建設的城市命名一樣，拉薩決不拒絕來客，這種熱情也就決無半點虛假。夜晚的北京路，來往的人很少，或者因爲這高原之城以它自己的魅力蓋過了一切浮於表面的東西，只讓你靜靜地與它相依。
拉薩市區的樹不多，那些唐柳，細看之下與中原的柳樹也沒什麼不同，之所以稱唐柳，據說因爲是唐朝的文成公主帶來的柳樹種子……
夜晚的溫度很低，八月的夜晚，房間不必用調，還要蓋被子的。不過，這裏的水很好，大概礦物質含量很高，所以洗起來，很舒服的。打開窗子還能看見山，沒有星星的夜晚，閃電劃過夜空，雨點大起來……
3．心景與自然之景無距離
車行在高原，尋找前進的目標，尋找最嚮往的方向，你會失望的。
因爲，目標不再集中，滿眼是方向。
紫色，黃色的小花依山綻顏，悄悄地走進你，彷彿一首來自心底真誠的歡迎詞撲進你的心懷，你也會微笑起來。一草一花，再微弱也能闖進你的心裏，或者根本不需要力量，也會引起你的注意，那是因爲它們的美麗本不需言語訴說。
遠眺藍天白雲之下，高山雪峯，青黃的草地，綠色，藍色的湖水隨風微笑，這是怎樣的一幅美景！手指入水，冰涼，冰清玉潔也許原本來源於此。高原上“碧玉”之湖羊卓雍措以及“天湖”納木措，都會把這種最真實的感受傳達給你。
飛流直下的冰川，氣勢懾人！從天上來，大步入人間，遊而止步，懸於高空。冰不寒人而淨心……
在醉於西藏自然風光之時，走進布達拉宮，應該說是來西藏的旅行者最直接的目標。
許多人認爲西藏人有些愚味，很髒，說實話，我在來此之前也是同樣的想法，所以我說“走上這條路，甚至找不到理由。”可是一天的行程，或者說從布達拉宮出來以後，我已知自己錯在哪裏。許多人都以表面的`印象去判斷事物，我也犯了同樣的錯誤。但是這座海拔最高的宮殿改變了我的看法。
那些一步一拜虔誠的信徒，把辛苦掙來的財富獻給聖佛的那一刻，你的眼中不會再有他身上那些衣服的污漬。金子是最亮的，可是金子卻是來自這污漬之下的乾淨的心。導遊解釋說，修行的最高境界，以金獻佛，所以牧民們通常會把辛苦掙來的錢，買些金子，來到佛殿，看着它熔化，然後塗在佛身，所以佛祖在朝拜者的眼中、心中，都是金光煥發，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也是朝拜者精神與意識所要追求的最高境界。
布達拉宮的佛殿建築所用的金銀珠寶是你難以想象的。此時此刻，我想，回到內地的女士們也許不會再走進珠寶店。在這裏，這些財富以物質的形式存在，卻不是物質，帶給人的震憾，連孩子也能清晰感受。人間金銀貴在何處？決非物質意義，人類的精神，偉大的創造，一種神聖的寄託是不允許有半點雜色在內的。
大昭寺，以及位於日喀則市的扎什布倫寺，同樣傳達着這一精神境界。
自然之景的美麗映射着心景，當你感嘆自然風光無法拒絕的魅力之時，當你驚歎高原宮殿之中人類智慧與精神境界之時，你肯定會想，有什麼樣的自然環境就有什麼樣的民族，歷史是人創造的，精神境界中美的創造來自生活在美的自然環境中的民族！
4．孩子，讓我們彼此溫柔地走近
我不得不說，我怕西藏的孩子。
說起他們，總讓我想起，大雨中，在行進的火車上隔窗拍下的，鐵路欄杆邊的那幾棵不知名的高原之花。
也許是車速慢下來，或許是高原上的列車本來就是極爲謹慎地、留戀地、不捨地行走，留戀每一寸土地，不捨每一座山峯堅強守護的情感，才使我有機會有緣與這幾枝花謀面。雨水打擊着花枝，親吻着高原的土地，沒有欣賞者，沒有保護者，只有過客瞬間無意識地注視。
其實，我錯了，匆匆過客又算什麼，最關注它們的還是這片生它養它的土地。
我因這片土地的神奇而來，纔有緣走近他們，西藏的孩子。
大昭寺附近，三個男孩追着遊客，擋着前行的路，步步緊追，即使有想給他們錢的想法也被嚇回去了。一直到了八角街上，他們才轉身離去。正在疑惑不解的時候，看到有許多帶槍巡邏的武警，纔有些明白他們不再追的原因。
布達拉宮，一步一拜的孩子站起身時伸着手，因爲感動於他的行爲，感動於他臉上的微笑，滿足了他的想法，但是同行的人說，給了快走，這樣的事很多。一種善行卻伴隨着恐懼的心理，實在不該。
車行在雅魯藏布江邊，導遊去檢查站辦手續，一個小男孩撞擊車門，司機說不要開門，這裏的孩子很煩人。車內有朋友擋着門，我說一個孩子怕什麼，雖然我遇到了前面說的那些孩子，可是我真得不想讓自己怕他們的想法持續。
門打開了，髒的衣着，忽閃着大大的眼睛，若是你不在意他臉上的髒，你肯定會說他是俊美的，而且那一句Gladmeetyou！可愛的樣子，車上的旅客都笑起來。車上的小女孩回了他一句Gladmeetyoutoo.並拿出一元錢給他，他接過說聲謝謝，然後又對司機說：叔叔，把你的飲料瓶給我吧。司機沒給，車上有人把存在垃圾箱裏的空瓶給他，他接過下了車，誰知在大家都沉在做好事的感覺中時，他突然把空瓶子扔進車內，砸在大家的身上。
所有的人都爲他突來的行爲驚呆了，不可理解，這是所有人的感覺。
不想把一種壞的印象加在孩子的身上，可是此刻，所有人都認定了，再遇到類似的時刻應該遠離，一定要躲開。
沒有人想讓一種不愉快的感覺存在心理，可是有些時刻是躲不開的。這裏原本是純淨的，開放的世界帶來的不只是進步，它對這個雪域高原的衝擊，也反擊着帶給它衝擊的外面世界的人們。
但是，我相信，在這個淨化心靈的美麗天堂世界，呈現在我們眼前的依然是美麗，西藏的孩子，正是這個天堂進一步淨化的力量。放下心裏的不快，仔細地看着他們，在那幼小的身體上卻蘊藏着超常的智慧。在爲他們的行爲煩惱的同時，你也會爲他們的執着，不達目的不罷休驚歎。
好吧，既已來到了這個世界，好好看看他們，用欣賞的眼光去望他們：
八角街，可愛的小女孩，好奇地走近我，拉拉我的衣服，我對她微笑，卻不知對她說些什麼。忽然想起手中的相機，說“我給你拍張照片吧！”聽我說拍照，小女孩開始羞澀地跳起舞來，跟我保持着合適的距離，一瞬間只有微笑的美感，而在微笑的時刻，感覺周圍的一切都那麼親切，又彷彿時間不再流動，空間卻無窮地擴張，把地域的界限抹去，不再有一絲的異鄉的情緒。
江邊，稀疏的綠色間，小小的西瓜靜靜的享受着陽光。孩子瘦小的身子用力地抱起一個西瓜在你的面前。三元錢一斤，三斤多，遊客給了十塊錢，孩子說不夠，遊客們看着孩子笑着逗他，說還沒還價呢。孩子的父親根本不必說話，只微笑着無聲地以旁觀者的身份參與其中，只等收錢就是了。孩子尖尖的聲音在人們的笑聲中清晰着，隨風飄向美麗的青棵叢中。這是一個淳樸，聰明的孩子，是自然給了他智慧，是雪域高原給了他潔淨的帶給人們笑聲與快樂的率真！
湖畔，油菜花開滿山坡，三個藏族的小女孩，臉上的微笑醉了行人，爭着要和她們合影。靦腆的柔，簡單的純，吸引着過客的腳步，直到沒有一絲距離的痕跡。
高原上的孩子，原本就是這樣的聰明與美麗，我們既然帶着天堂之外的眼光驚擾了他們的世界，就該給他們特別的理解，輕輕地走近他們。
5．窗臺之花撐起天路之美的極點
這裏是高原，這裏是雪域高原，草是低的，湖水是藍的，但樹是少的，不是文成公主遺忘了能爲這裏帶來美麗的種子，而是這裏的美本來就是特殊的，也許它的美更藏在大唐公主深痛遠家的心情裏。
你可以行在迴旋的山路上，兩邊是山，前方可見的只是藍天與白雲，這是入天堂之路！畫在山石上的天梯是藏族人對親人的祈禱，希望靈魂能入天堂。現實的，幻想中的，似乎一切都朝着一個目標！
還有呢，你可聽習慣了那首《天路》之歌？天路，美麗與艱辛的合成。修天路，難！行天路，也難！
格桑花慢舞在鄉路的兩邊，青稞成熟了，也有的正碧綠得醉人。油菜花在平原早已是上一個季節的記憶，這裏卻是初綻。屬於這裏特殊的美麗，需要特別的欣賞者，需要你免除心中的恐懼，需要你走近特別的季節，特別的人，特別的民族習慣，更需要你特別的理解！
走在布達拉宮，走在大昭寺，走在扎什布倫寺，即使你偶爾路過的小鎮，若是你真得欣賞這片土地，你會有緣目睹一種讓你深深感動的小景，那就是窗臺之上的盆花。
走上這片土地，你會覺得這片土地是堅硬的，一切都是有棱有角的，不得不扎得你有些頭暈，頭痛，可是當你偶然看到那窗臺上的盆花時，你的目光會變得柔和迷離。
紅色的牆，藍色的牆，或者歷經風雨的灰色，靜靜地襯着白色的盆子中幾枝開放的花。似乎在一種最真誠的期待中吸取着最原始的美的力量，時時告訴行人它的主人是在用最自然的最明亮的精神與意識對生命充滿着崇拜與渴望！
這個時候纔想起火車上廣播中說的故事：生活在這個高原上的人們，有許多爲了事業走出家門，在回家鄉時最大的心願就是帶幾盆花……
高原上若只有格桑花是不是太單調？單調的同時你會不會心痛？那麼我們共同期待各種花開滿拉薩，美麗的東西會經得起考驗，這裏不只開滿格桑花！窗臺之花是人們美好心願的象徵與表達，是天路之美的極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