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了,飛走了散文

一個良師，一個益友，一個老大哥，突然地，說走就走了，給朋友們留下了一串串的惋惜、悲痛和遺憾。

唉，世事多變，人生無常。有人說，黃泉路上無老少，生命的車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戛然而止。加倍珍惜身邊的人吧，讓那些相處的時光只留下溫馨和歡樂。

　　1.醒來吧，快點醒來吧！

生活就像二月天，說變就變。

昨天下午，悠閒地走在下班的路上。前幾日的高溫天氣被淡淡的雲和涼爽的風一掃而光，路邊的小草在涼風裏愜意搖擺，一隻燕子從頭頂飛過，突然一個俯衝，差點就觸到了我的頭髮。這是哪裏來的燕子，如此大膽。是那隻由孩子收養，我們一起喂大的燕子嗎？是兒時屋檐下出生的那隻燕子嗎？那時，它爲了與姐妹們爭一條媽媽嘴裏的蟲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把它輕輕捧起，踩着小梯子將它放回那個舒適的泥巴窩裏。是那隻曾經落在電線上與池塘裏的青蛙比數數的燕子嗎？實在的燕子總是從一數到十，而狡猾的青蛙則“呱哇一十”一下子就數到了十，所以燕子在青蛙面前從沒品嚐過勝利的滋味。

神思遊走間，口袋裏的電話響了。

一看來電顯示，是果姐。“喂？果姐。”“喂！唉。”“有什麼好事嗎？”“你沒收到我的短信？沒什麼好事。”“短信？我一下午只顧忙，電話沒響，我也沒看過。不會是有壞事吧？”我的心一咯噔，本來的調侃突然間有些異樣。“唉，那個老大哥呀。”“怎麼啦？”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前顯現出前不久在網上看到他參加一個會議的照片，一件嶄新的T恤襯托着一張熟悉的笑臉。“昏迷3天了，現在還沒醒。”“怎麼啦？不會吧？好端端的一個人。”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它從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掛了電話，邁着飄移的步子進了家門。如一棵風中的小草，渾身顫慄不止。將肩上的包隨手丟在鞋櫃上，無力地倚在牆上，腦海裏滿是他的音容笑貌。

耳邊又傳來果姐在電話裏的聲音，“還在重症監護室裏呢，如果醒不來可怎麼辦呀。”“不會的，他會醒來的。”我斬釘截鐵地說。他怎麼可以醒不來呢？還有那麼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他的愛人，那個曾經美麗的女子，早已習慣了他的伺候，在他沉睡的日子裏，她如何下牀？她半夜醒來口渴了怎麼辦？她想出去看風景了怎麼辦？她煩悶了向誰傾訴？她心血來潮了向誰撒嬌？

那個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一家人賴以生存的診所，怎麼辦？那些熟識的習慣了讓他診治的老病患，來到沒有他的診所以後，怎麼辦？那些聽說過他的醫術，慕名而來的新病患，來到沒有他的診所以後，怎麼辦？儘管他的幾個孩子基本上掌握了他的醫術，可他就是一張鮮活的招牌，他睡在重症監護室裏，他的診所還會不會像以往一樣門庭若市？如果業務因此而冷淡，他一家人的生活怎麼辦？

他的那些構思好的還沒有抽出時間寫出來的`稿件，他的那些書櫃裏以往寫下的零散的還沒來得及整理的稿件，他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獎狀、證書，他的那篇在網絡上連載的散文，還有讀者們用心閱讀後給他寫下的留言，一切的一切都等着他去打理，他怎麼可以醒不來？！

那個他精心創辦的刊物，曾經因爲版面小不好意思拿出手遞給朋友們看而壓在座椅下面，卻被朋友們發現抽出來一搶而空並給予好評的刊物，他因此打算將大32開改版至16開的深受大家歡迎的刊物，16開版還沒有面世，他怎麼可以醒不來！

也許是上天看到他太累了，強行讓他休息幾天。可到今天，他已經沉睡了整整4天了。4個白天，4個夜晚，也該休息好了吧？

醒來吧，快點醒來吧！別再嚇唬大家了。

你的愛人盼你醒來。盼你醒來在她的枕畔哼唱，送她入眠。盼你醒來與她聊天，聊過去現在將來，聊兒女孫子外孫，聊親朋好友柴米油鹽。盼你醒來扶她下牀扶她上廁所，爲她端水爲她煎藥爲她擦洗身體，聽她不盡的嘮叨無理的幽怨。盼你醒來陪她數星星看月亮，陪她回憶過去的甜蜜、暢想未來的芬芳，陪她下樓去曬太陽。

你的孩子們盼你醒來。盼你醒來爲他們指點醫術上的迷津，爲他們分解生活上的迷惑，爲他們樹起一根頂樑柱。

你的患者盼你醒來。盼你醒來爲他們解除病痛，借你的妙手回春。

你的讀者盼你醒來。盼你醒來爲他們奉送精神的食糧，讓他們咂摸豐富多彩的生活滋味。

你的朋友們盼你醒來。盼你醒來爲他們一展歌喉，盼你醒來爲他們跳起孩童般頑皮的舞蹈，盼你醒來爲他們露出經生活磨礪後陽光般燦爛的笑臉。

醒來吧，快點醒來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哪！

　　2.那隻鳥兒飛走了

“我只是一隻鳥在晚上鳴叫，對着此鄉和彼鄉，在無人踏訪的深夜裏。多少年過去了，多少事物已消亡或重生，多少張臉已淡漠或清晰。記憶裏蓄滿滄桑嬗變，都是真實的過往和虛弱的抒情。縱使我歲月的年輪將會沉香凝脂，我依然不斷地回望，懷想，思索，牽着縷縷鄉情向前跋涉，不斷地走向前方。

鍾紹陵散文［鄉情］題記。”——摘自網絡文學《鄉情》

2010年4月20日23點57分，一個五十多歲的自稱爲一隻晚上鳴叫的鳥在忙完診所的事情並照顧癱瘓在牀的愛人入睡後，懷着無比激動的心情來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點開網頁，找到了那家心儀已久的文學論壇，用剛學會的手寫板小學生般一筆一畫地書寫着他的鄉情。他認真地寫了題記，真誠地作了自我介紹，然後按着別人教給他的辦法，把一篇精心挑選的文章複製、粘貼了上去。做完這一切，他拖着疲憊的身子帶着按捺不住的喜悅悄悄爬上牀躺在愛人身邊，腦海裏盡是文友們在看了他的鄉情後所做的點評……

幾天後，他給我打來電話，說他的系列文章在某文學論壇上發表了，叫我有時間一定去看一看。放下電話，我趕緊去看了，文章被值班版主加了精華，洋洋灑灑已經貼上去好幾篇，也有一些版友的回覆。裏面的文章大多是我以前看過的，不似第一次看那麼投入了，倒是驚奇於他的進步，不久前還對電腦網絡等東西一竅不通的人，這麼快就在網上發表文章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同時敬佩他於百忙中學習新知識的勁頭。於是，認真做了點評，爲他加油。

因爲那個論壇不是我平常光顧的地方，所以那次點評後，我有一段時間沒去那裏看了。於是又接到了他的電話，說你有時間去看看啊，給我頂一頂，那個論壇很多人寫，更新很快的，一天不頂就沉下去了。我笑着說好的好的，心裏有些愧意，都是我懶，順手的事情，卻這麼久了都沒去做。趕緊再去看一看，文章又添加了幾篇，評論也不少，他認真地寫文，認真地回覆，由於初學有操作不當的地方甚至於一個錯別字，他也很認真地請求版主幫忙更正。不禁感慨，像我這樣接觸電腦很多年的人，也常會有打字出錯的時候，我一直認爲打錯字是難免的甚至是正常的，對於他這樣年紀大又初學的人，錯幾個字根本不算個事，可他卻那麼認真。

感動於他的這份執着與真誠，我決定爲他的鄉情繫列製作一本電子雜誌。以前見過精美的電子雜誌，卻從沒動手做過，只好邊做邊摸索，利用閒暇時間，認真閱讀他的文章，精心挑選適合他文章內容的圖片，儘可能地形成一種獨特的風格。我將他的電子雜誌命名爲“一隻鳥在晚上鳴叫”，並加了他在網上發表的鄉情繫列的鏈接，將他的成功之道總結爲：把文字拼成堅固的牙齒。做好後轉成可執行文件再加以壓縮，然後用郵件發給他。我只告訴他說，我給你做了個好玩的東東，有空一定要看看哦。後來他來電話說，他收到郵件了，但是看不到我發給他的是個什麼東東（不懂看）。我在電話裏也沒法教他，就說那你找機會讓懂電腦的人幫你弄來看吧。他又問是個什麼東東呢？我一時興起就吊了下他的胃口，說你看了就知道了。後來又有一次見到他，我隨口問看到我給你的東東了嗎？他說沒有啊，還是沒看到。我知道他特別忙，就笑笑說有時間再看吧。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到2011年了，那隻鳥依然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深情鳴叫。他的鄉情繫列一直堅持添加，文友點評也接二連三，通過這個平臺，他結識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期間也一定收穫了不少快樂。我只是偶爾去看一看，順手頂一頂。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懶，沒有他那份激情，更沒有他那份執着與認真。生活在我的生命裏總是波瀾不驚地前行着。

直到有一天下午，我接到了果姐的電話，說那個老大哥啊因昏迷住進了重症監護室。我的第一反應是意外事故，很可能是交通事故，因爲他的身體看上去很健康，平日裏也總是陽光燦爛般的笑臉。進一步追問，才知是因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姐接着說，醒不來可怎麼辦呀。我馬上說會醒來的。還有那麼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不會不醒來的。掛了電話，心裏難受得很，他的音容笑貌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播放。恍惚中寫了篇《醒來吧，快點醒來吧！》的文字，希望他能在朋友們的呼喚中醒過來，繼續他夜晚的鳴叫。

然而，兩天以後，傳來的卻是他回到故鄉的消息。我突然不能原諒自己一時的調皮，如果那次不弔他的胃口，而是告訴他我爲他做了本電子雜誌，他一定會找人想辦法看到的。或者，我去他那裏，找出來打開給他看，他也一定會看到的，而且一定會非常開心的，可是我竟然懶到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有去做。在我認識他不到三年的時間裏，這件事成爲了永遠的遺憾。都怪我這拖拖拉拉懶散的性格。

那隻鳥兒飛走了。飛得那麼突然，那麼決絕。我知道他無比眷戀他的故鄉，但走得也太匆忙了吧。文友們本來商量好一起去醫院看望他的，他卻走了，留下了一大串抹不掉的悲傷和遺憾。

那晚相聚，是因爲他，卻沒有他。大家沉默着，一個個無言地悲傷，偶爾一聲嘆息。望着夜空中皎潔的月亮，我想到了他在鄉情裏寫到他母親於中秋月圓之時去世的事，在這個月圓的夜晚，他與他親愛的母親相聚了。有人說，他走的時候很安詳，像睡着了一樣。是啊，他終於可以日夜守在他的故鄉了，他的心情一定是明快的。有人說，他因爲對於家鄉的特殊貢獻，受到了家鄉人的隆重歡迎。那麼，這也是個令人欣慰的消息，一個人，能爲家鄉做點事情並得到父老鄉親的認可，也是件非常榮光而幸福的事吧。

那隻鳥兒飛走了。我相信，他已棲息於故鄉的某一個枝頭，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繼續深情地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