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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荒原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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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拉塔勒鎮是新疆阿克蘇市比較富裕的鄉鎮,號稱南疆第一鎮。這些年隨着棉花價格的攀升,農民口袋裏都有錢了,吃、住、行都有很大的改觀,已經跳出傳統的生活方式。在喀拉塔鎮農民開小轎車早已不是什麼新奇事了,早幾年前,報紙、電臺、電視臺就報導過了,現在,你還要把這事當新聞說,肯定有人說你:少見多怪。

行走在荒原上散文

阿克薩依幹農場是一個很陌生的小地方,在此之前,我對這個小地方是一無所知的。第一次聽說,就帶着好奇之心來了,闖進這片陌生的土地。這個小地方能給我帶來什麼呢!我不知道,可我總是在想,既然是一個農場,就該有一個農場的樣子。我見過很多像模像樣的農場,我也是一個農村長大的孩子,對於農村是熟悉的,對於綠色的親切感是有別於城裏長大的人。他們也許會把小麥當成韭菜,把葫蘆瓜當成了南瓜。而我卻不會,我一眼就能認出它們,或許我閉着眼睛,用鼻子也能聞出它們特有的氣息。

那天早上天氣很好,豔陽高照,微風徐徐,天空如瓦藍的海面,真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這樣的天氣是我們想要的,陰鬱的天空是讓人很壓抑的,總是讓人擔心天空會漏,一場大雨什麼好心情也沒了。還好南疆的氣候是乾燥少雨的,不必擔心下雨。當然,很多事情是我們預想不到,就像這樣的好天氣,着實讓我們受了一回罪。

汽車從鎮派出所院子開出來,一路狂奔而去。開車的是鎮派出所的幹警吳玉,還有攝影師王劍波和我三個人。他們到阿克薩依幹農場是有幹公的,而我只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喜歡湊個熱鬧就跟着來了。平日,喜歡寫一點小文章,雖然以文人自居,卻又常常誠惶誠恐,生怕辱沒了文人的這個稱號,只好寫一兩篇小文章,騙騙別人,騙騙自己,哄着自己玩也挺有意思。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搖下車窗玻璃,清新的空氣夾雜着青草的氣味衝進了車子,順着我們的呼吸道流進我們的心裏,沁人心脾。很久沒有呼吸到這樣的清新的空氣了,在城市住久了的人,彷彿已經麻木了,困守於家中,淡忘了鄉野的純樸與清新。衝進車子裏的風,就像女人輕柔的小手和溫存的嘴脣,輕輕地撩起我們的頭,親吻着我們光潔細嫩的肌膚,愜意無比。

車窗外,翠綠的林帶,生機盎然的棉田,就這樣不經意走進了我們的視野。每一片綠色都像一位捍衛土地的衛士,它們身披綠色的鎧甲,與荒涼抗爭,與風沙搏擊。綠色讓我們產生了敬意,綠色讓我們看到了希望,綠色點燃了我們的眼睛。還有什麼能像綠色的生命那樣,讓我們如此的心醉,如此的驕傲和自豪。

收割後的麥茬,在烈日下,裸露着鐮傷的疼痛。並沒有影響我們心中的快樂,讓我們想起夏糧豐收的農民,正在打麥場上,翻曬着收割的麥子,把麥子裝進糧倉,把幸福裝進口袋。

下了柏油路,就是一條坑窪不平的沙石路,幹警吳玉放慢了車速,緩緩地向前行駛着。車輪輾壓路面上的沙石,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不時有被車輪壓飛起來的石子,打在汽車底盤上,發出與金屬碰撞的響聲。開車的吳玉擡起手,指着前方不遠處的'漂亮高大的彩門說:那就是阿克薩依幹。我是第一次來阿克薩依幹這個小地方,本以爲快到了,可是,過了彩門和一個大院子,車子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問才知道,到阿克薩依幹農場場部還得半個多小時,彩門只是阿克薩依幹農場邊緣地帶,那個大院是八團的基建二處而已。

再往前走,和剛纔身後的感覺不一樣了,路是坑窪不平的沙石路,路兩邊的林帶也沒了,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荒原。一股淒涼的感覺由然而生。車子裏好像一下子靜了下來,吳玉和王劍波一路上滔滔不絕的話語,這個時候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此時,只有沉思和靜默,只有耳邊的風聲和車輪輾壓石子的響聲。

望着車窗外,黑色的地表泛着白花花的鹼花,像一堆堆潔白的雪,折射着強烈的陽光。在這裏這樣的“雪”並沒有給我帶來快樂和驚喜,只給我內心留下一個隱隱的痛。我懷疑這裏什麼也不會生長,也許,連一隻螞蟻也不會有,這讓我的心感到一種從沒有過的傷感。尋找不到生命存在的痛苦,是由衷的,是不加任何掩飾的。我不知道吳玉和王劍波爲什麼沉默,但我想他們的心也一定被這種景象深深刺痛。

一簇紅柳闖進了我們的視線,她的姿態很優雅,像一個阿娜多姿的少女站在路旁,搖曳着粉紅的羞澀。見到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又低下羞澀的頭。吳玉好像很懂她的心思,把車子緩緩地停下來,我們三個人都跳下了車,走過去,去和一簇紅柳親密接觸一次。

這一簇紅柳大大小小有二十幾個枝條長出地面,大的有拇指粗,小的有筷子粗細。小小針一樣的葉片,感覺沒有多少水份,在塔克拉瑪干上的這種植物,爲了更少地消耗水份,把葉片長成針葉狀,爲了抵抗風沙,而不願長高,匍匐在地上,把心中的綠色,一點一點地綻放。一串串粉紅的小花朵,有小米粒大小,一粒粒排列,像一穗穗稻子。下半部的小花朵已經開了,謝了。我環視四周,黑色的地表,白色的鹼花,遠處土丘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收回視線,這簇紅柳是惟一能感受到生命氣息的東西。我的心中突生無限感慨,在這樣一個寸草不生的地方,只有這族紅柳頂起了這片天空,它頑強的生命力,讓我由衷的欽佩。面對浮世繁華,面對一簇頑強不屈的紅柳,它把生命交給了荒原,用它那微弱的身軀擎起一片尉藍的天空。我們還有什麼要抱怨呢!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汽車又揚起一溜高高的塵土而去。靜默中,我知道那片荒原和那簇紅柳已經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中,無論日後我會碰到什麼樣的艱難困苦,我都不會退縮和彷徨,都會想起這簇紅柳。因爲,我已經找到戰勝困難的手段,只要你挺直了腰板,就像那簇紅柳一樣,還有什麼艱難困苦戰勝不了呢。

遠遠地可以望到人家了,那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阿克薩依幹農場。沙石路兩側漸漸又出現了棉田,而且面積也越來越大,長勢也越來越好。據說這裏十多年前也是一片荒原,因爲,這些年棉花價格上揚,許多有錢的老闆,便紛至沓來,把這片亙古千年的荒原改造成豐產的棉田,纔有現在的阿克薩依幹農場。

阿克薩依幹是維吾爾語,翻譯過來應該是白柳的意思,也有人說是白鹼灘的意思。但是,這裏的人卻把這個小地方叫草場。可我們並未看到一片的草場。也許是人們渴望這裏能長出豐美的綠草,才這樣給這裏起了一個很美很漫浪的名字。無論阿克薩依幹是白柳之意,還是白鹼灘的意思,我們看到生機盎然的棉田,看到棉農臉上美麗的笑容。

汽車開進阿克薩依幹農場場部院子,雖然,嶄新的場部房舍,並不比外界的差,可是,我們還是能感受到遠離繁華的消沉。場部旁邊是學校,不用問也知道,只要有學校的地方,就會看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這也算是中國的一大特色。無論在哪裏,多麼邊緣,只要有學校的地方,就能看到飄場的國旗。但是,在這裏見到飄揚的五星紅旗,確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就像那簇紅柳一樣,它向人展示着一種生命的力量,一種象徵。

太陽的光芒越來越強烈了,感覺就像無數細針一樣,扎着我們裸露在外的肌膚。可是爲了公幹和差事是閒不下來的,還好車內有空調,坐在車子裏要舒服很多。鄉間小路就不如沙石路好走,路面像搓衣板一樣,車子很顛簸搖來晃去,跑起來並不比走路快多少。在這裏兩輪的摩托車要比四輪汽車跑得快,也頗受棉農們的歡迎,家家戶戶都有摩托車,也算是這個小地方的一大特色。

剛下過雨沒幾天,看着挺好的路面,汽車一上去就動彈不得,打起了滑。這裏的泥土壓實之後,滲水力很差,下一點雨,路上的水全靠太陽蒸發。這一段低矮的路段,就屬這類的狀況,麻煩不小心找上了我們。我和王劍波只好下車推車,把車從泥濘中推出來,我們兩個人身上已濺滿了泥點,真是哭笑不得。坐車的時候,都覺得很舒適,可車了動彈不得了,又讓人很發愁。開車的最怕車子拋錨趴窩子了。這次還好,問題不大,只要兩個人合力,就把車子從泥濘中推出來了,濺點泥點子也就不算什麼了。

在阿克薩依幹碰到一夥建築包工隊,清一色河南人,正在爲建一座扎花廠砌着磚牆。我這個人天生愛說話,三句兩語就和這夥泥瓦匠搞熟了,得知他們來自河南南陽地區,看他們的年齡都不大,二三十歲的年青人。趁着我和他們說話的時候,王劍波又抓拍到了好鏡頭。他很興奮,本不愛說話的他,又滔滔不絕起來,我看到他近視鏡片後那雙睿智的光芒。

牧羊人是個維吾爾老漢,很熱情,招呼我們就像招呼老朋友似的,他的長相也很有特色,維吾爾人的特點集於他一身。高鼻樑,深眼窩,濃濃的眉毛,青青的胡茬子,大高個子,只是略顯瘦了一點,髒了一點,看樣子已很長時間沒洗澡了。

在路上堵住我們去路的羊羣和兩個牧羊的孩子,已經回來了。從我們身邊走過,默不作聲的走進羊圈,在陰涼處或站或臥,悠閒的鼓動着腮幫子,反芻着吃進肚裏的青草,一股羊糞草腥味撲面而來。實在是不習慣這種刺鼻的氣味,可是我們又不捨這羣溫順的羊,並住呼吸走進羊圈,抱起一隻兩個月大的小羊羔,那種感覺實在太美妙了。忽然,頭頂上傳來幾聲奶聲奶氣的狗叫聲,嚇了我們一跳,這隻小狗居然生活在羊圈的棚頂上,從天窗對着我們狂吠,露現出它的天性和忠於職守的本能。也許是我們驚擾了它的好夢,這才惱羞成怒。牧羊老人和兩個兒子讓我們見識他們這隻小狗的可愛,都爬上羊圈棚頂站在天窗邊上,人與狗,天與人,形成一幅很有意思的畫面。

中午,我們回到車上,此時的車已經變成了大火爐子,不敢用手摸車子的外殼,非常燙手。聽當地人說,現在把雞蛋攤在上面,一會兒就熟了。我相信這話是真的,雖然沒有試一下,一隻蛋攤上去會熟的。車內成了個大蒸籠,幹警吳玉說就當洗桑拿了。他這話一點也不錯,坐上去不到幾秒鐘,汗水就像山泉一樣,轉眼衣服就溼透了。看到棉田的棉花葉子,也被太陽曬得發了蔫,向下有氣無力地耷拉着。

下午的時光過得很快,眨眼的功夫,灸熱的太陽以輟入雲海之中,阿克薩依乾的天空燃燒起來了,燃燒的天空如同熟透的紅橘,一筐一堆的掛在天邊。隨着雲海的涌動,不同的造型充滿了夢幻般的美麗。霞光下的阿克薩依幹像披上了一層橘紅薄紗少女,向着深邃的天際走去,留下一串串遐想和深思。

霞光退去,夜就唬下一張黑洞洞的面孔。猖狂的蚊子早已飢餓無比,像轟炸機一樣成羣的向我們撲來,簡直就是前仆後繼。我們兩隻手忙個不停,屠殺了不知多少生命,可我們的身上還是留有很多包。我們的血液讓它們漲紅了肚子,哼着動人的小調飛走了。我們也該走了,說一聲再見阿克薩依幹,我們的汽車便飄泊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