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籠兒散文

在家鄉有一種頗原始的暖手工具——火籠。它外形像是一個縮小版的鐵桶，只不過把手加寬加粗。在天冷的時候往裏加燒紅的炭便可用來暖手。外公常拎着這麼一個小玩意兒，即使七八月天氣炎熱時也不例外。若有人嘲笑，他也不惱，只是笑笑說自己老了。

他還喜歡隨身帶煙和打火機，作爲一個忠實的菸民，這是他必不可少的裝備。小時候，大人們問我“長大了要給外公外婆送什麼禮物”。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給外公送煙，好多好多煙。現在想來就是自己也覺得天真好笑，可是每每聽到我這番回答，外公都會笑得合不攏嘴。他一笑，臉上的皺紋便會擠作一團，深深淺淺，像一幅縮小版的黃土高原，鬍渣也飛揚起來。他抽的多是三五塊的'紅雙喜，可能是習慣了吧，儘管這些煙讓他咳嗽不斷，甚至還時常去醫院，可他依舊樂此不疲。

我們也曾無數次地勸他把煙戒了，但他卻從不以爲然，後來也便不再多說了。其實要一個人改掉近40年來養成的習慣談何容易？他當了近40年的村官，也便抽了近40年的煙。即使退休了，他也依然覺得自己是個官（儘管這官算不上品級）。他沒忘自己是個當官的，自然也忘不了抽菸了。

聽外婆說外公讀書時成績很不錯，這或許也是兩位舅舅學習成績好的原因之一吧。要上高中時，家裏沒錢繼續供外公讀書，準備讓她輟學，可竟有幾位聽說了此事的老師拿着米和錢來他家支持他繼續上學。後來不知道怎的當上了村官，也就將一生獻給了這個崗位。外公得不到升遷，倒不是因爲他工作成績不好，實在是他的脾氣使然，畢竟誰會去提拔一個動不動就拍領導桌子的人呢？外公一生氣就愛拍桌子。白眉毛，白鬍子擠作一團，根根往上翹。兩眼射出兩道閃電，直刺人心，令人感覺周圍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似的。小時候我學習不用功，他這一拍一刺立馬見效。記憶裏外公很少發怒，但自從村裏修路造橋開始，每次到外公家聚餐都少不了他拍桌子大罵，大多是因爲施工時所用的鋼筋水泥不夠好，建築工人偷懶之類，按說這些事都不該由已退休的他操心，可奈何他放心不下，總覺自己還是個官。他不僅在施工時親臨現場時刻監督，在修山路時他還自掏腰包拿出來七八萬，這大概是他畢生之積蓄了，可對此舅舅和媽媽也均表示支持。

外公就像個老火籠，外表粗糙普通並不討人喜歡，可卻有着太陽般火熱的心，或許他爲許多人所不喜，可它也確確實實溫暖了許多人。

火籠兒早已被五花八門的暖手工具所替代，外公也逐漸落在時代的後面，火籠裏的炭火總有熄滅的那一刻，我只願外公離去的那一天晚些，再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