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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沾溼清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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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幾時起,習慣了在外地讀書的日子,逃離熟悉的環境,熟悉的人,熟悉的鄉音,以一個自己都不曾謀面的身份,迎接新的旅途。

細雨沾溼清明散文

我始終明白,自己殘存的那一點點倔強有多麼可笑。

晚點,焦灼。

踏上歸家的火車,獨自一人,最不經意悲春傷秋。手支着腦袋,倦倦地伏在窗邊。放眼望去,麥苗,油菜花,在陰雨綿綿的日子,綠的越發青翠堅決。

火車倒是全無節假日的喧擾,暗合着清明該有的蕭索和蒼涼。熙熙攘攘,和我無關的熙熙攘攘,我被拒之於外了。

和我鄰座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夥子,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句言語。只中途接過一次電話,家裏人打的,語氣裏滿是關切。坐在對面的是一個外地趕來的男子,約莫五十歲吧,一身略略起皺的西裝,帶着點風塵僕僕的意味,卻也合身。不時接過電話,開着免提,對方的聲音也十分明晰。是不同人打來的,詢問家長裏短,詢問所到位置,商量祭祖事宜。很顯然,此程,男子是特意趕回老家祭祖的。

是啊,總還縈繞一份深深淺淺的鄉愁啊,走到哪裏,也忘不了根於何處源在何方。

三年前,曾祖父走了,帶着只屬於他的熟悉的味道。

我的童年,有一半記憶和曾祖父有關。那時候小,爸媽沒空照看我,就把我安頓在外祖父家裏。外祖母是先前就走了的,自打出生就沒有見過,外祖父一個人過,我的到來無疑給他帶來無盡的歡樂和幸福的煩惱。

講故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活過了那麼多年歲的人,總是有那麼多那麼多故事可以講,家長裏短啦,崢嶸歲月啦,甚至忍飢挨餓,禦侮抗戰的年代,在他的口中,是那麼生趣盎然。可這份快樂,大人們不懂,每次我扯着他們一起聽,他們都顯得不那麼感興趣。聽到一半,正起勁的時候,外祖父總要故意吊我胃口,去櫥子裏邊找出來一大堆吃食,都是平時屯下來的,就等着他的乖重孫女來吃哩。可誰讓我偏偏又是個小饞貓,看見好吃的東西兩眼滴溜溜盯着直放光,這時候他一定會勾勾我的小鼻子,說一句,“你呀”。

故事聽的差不多了,肚子也填的差不多了,就又要折騰個不停,跳繩啊踢毽子啊弄的四處乒乒乓乓,曾祖父卻也不罵我,只是輕輕說幾句,別摔着了,還要打趣說我腳底下長了彈簧。而我卻要抱怨他不陪我蹦蹦跳跳。還記得有一次,不知怎的心血來潮,哭着鬧着要去找媽媽。媽媽當時在離曾祖父家挺遠的地方,而我又哭的十分兇,曾祖父竟然真的揹着我飛也似的去找了媽媽,那一年,他七十六歲。現在回過頭來真的不敢想象是什麼可以支撐一個老人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和勇氣。

那時候我家離曾祖父不十分遠,只隔過幾條街。每次有好吃的了,他總會變戲法一般帶給我吃。媽媽新包好的包子餃子啦,新煮好的豆汁啦,也一定要我第一時間送達,而我總是樂此不疲的接受差遣。有一次因爲跑的太急摔了跤,不小心將熱氣騰騰的包子撒了一地,一瘸一拐還是送到了,曾祖父帶我去診所搽了紫藥水,我卻還在爲自己風風火火辦錯了事情愧疚難過的要命。

曾祖父家院裏種着櫻桃還架起了葡萄,每到春夏時節便是最最快樂的日子了。我一定要像一隻猴子一樣竄來竄去地尋找熟好的果子,吃一顆然後塞給他一顆,甜蜜,可以芬芳整個世界。

後來,曾祖父的腰背,駝的越來越厲害了,像一張弩好了蓄勢待發的弓,口中的牙齒也越來越稀疏了。只是,頭髮還是依舊那麼黑,黑的發亮。

他依舊不時往我家送東西,平日裏捨不得吃的東西,攢上幾天,變戲法一般送過來。有一天,曾祖父送來的小麪包爬上了斑斑駁駁的綠毛。我指給他看,他不信,怎麼都不信,急了,嘗給我看。是,他真的沒看到生的斑駁的綠毛,我別過身子,眼淚就簌簌留下來了。這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我親愛的曾祖父,原來,他也會慢慢變老。

他還是會講故事,講很多故事,可我聽多了,發現原來,這些故事我都聽過。也就慢慢理解了,爲什麼大人們不太願聽曾祖父講故事,卻始終不肯原諒。以前曾祖父講故事可以滔滔不絕講上一個鐘頭,後來,講着講着,自己就睡着了。

一天,他自己起身沒起來,要我拉一把,我攢了十足的力氣,卻差點一個趔趄,我的曾祖父,可以揹着我飛奔好遠好遠的曾祖父,原來只有這麼輕了嗎?

那年春節,去給曾祖父拜年,呆了一會兒還有別的事情就先離開了。不曾想,這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再後來,上着課,班主任突然把我叫出去,告訴我,曾祖父,已經駕鶴西去了。急匆匆趕回家,卻只有白花輓聯了。

葬禮上,倔強的忍住淚水,卻在後臺的角落哭成了淚人。媽媽告訴我,走的時候,曾祖父的頭髮依舊很黑,我笑了。

“智能變焦老花鏡嘍,只要是花眼,什麼度數都能戴的智能變焦眼鏡……”火車推銷員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此刻的我依舊熱淚盈眶。要不要給媽媽買一副眼鏡,心裏暗自忖度。歲月啊,母親如今看東西竟也有些吃力了。還是算了吧,終究不肯承認歲月的剝蝕,我也不肯長大。

打開手機,翻看動態,或春遊踏青,美食豔景,或風塵僕僕,着意歸家。

借問酒家何處,罷,歸去歸去。

今日,不做漂泊的遊子,不是過客,是個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