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山探鳥散文隨筆

清晨。勤善的布穀鳥扇開了濃重的白霧，長拖着嘹亮的歌喉，過了一道道丘嶺、一個個山寨，拋下了一串串娓娓餘音。循蹈娓娓的音和涼涼的白霧，我步人了五指山的楓葉林蒼茫之中。

白霧開始從腳下掀起而徐徐飄升，以白色漩動的輕紗繚繞着頭頂上的樹梢，溟濛林地依然如夢如幻。經一夜的休身養喉而被布穀鳥喚醒的畫眉、翡翠、伯勞、黃鶯、斑鳩、鸚哥、杜鵑、鷦鷯、鷯鵒……上百種鳥跳離了窩巢找定了位置，不約而同地伸展粗獷短促和婉囀悠揚的歌喉，舉行了山間之晨的集體音樂盛會。

“吱吱，喳喳，吱喳吱喳！”多嘴的伯勞口含霧氣昂首吹奏。

“啾晰，啾晰l”鸚哥、翡翠、杜鵑幾乎同聲相唱，婉囀抒懷，曼聲嫋嫋。

“咕咕，嘎嘎l”鷦鷯、斑鳩拍翅亮額，聲調渾厚而粗獷。

“啁啁，咣咣！”黃鶯、毛雞時不時也插上帶有水份的銅鑼般短促的配樂。

恰似有統一的指揮，鳴唱聲有頭有緒有聲有色有恃無恐，此起彼伏，一聲高似一聲，一浪壓過一浪，多麼悅耳，多麼撩人心絃！不用多久，這盛大的集體音樂會就以不可阻擋的新生力量驅散了溟濛晨霧，迎來了冉冉升起的`彤紅的太陽。

傍山而居，以山爲樂，探悉鳥兒是我終生不可忘懷的一件樂事。畢竟鳥兒老愛躲于山間樹叢，眼力和嗅覺都強得驚人。想要接近和認識它們，必須善於僞飾，善於抓準機會和選擇風向。僞飾，即從頭到腳都插上綠色枝葉。抓準機會，即趁它們忘情鳴叫不留意四周動靜的時候。選擇風向，即看準是東北風還是西南風，鳥兒要在風頭人要在風尾，逆風而上，步步逼近……

“嗵，嗵！”雙管銃子連發二彈，震得山響。

“山林早客，您好！”不待我悟出個底細，年青的護林員已走上跟前。

護林員叫王楓，不高不矮，皮膚微黑。他八歲就隨當林業站長的父親進山學本領了。中學畢業後，他接了父親的退休班子，至今已近十年時光了。他性格開朗豪爽，又本本份份，兢兢業業。自從五指山被列爲國家動植物重點保護區以後，他更加勤奮了，夜間巡山看林，天不太亮又要走山護鳥。剛纔那二槍是驅趕正要捕吃小鳥的兇殘雀鷹。鷹以多爲患，山裏人都清楚。

“五指山已被列爲旅遊重點開發區了，如果缺少了山林和鳥類，我看就要大煞風景啊……”

他步伐穩重，話也開閘了。用手掀開草叢探出個小徑子，他便邀我同行。

太陽光將整個大山照射得閃閃亮亮。巍巍的奇峯嶺，綠綠的楓葉林，歡快的泉水，飛翔的鳥兒，還有那開滿雜色野花的坡坎，盛長着各種嫩嫩青草的彎彎小路……一切都在吸引着鼓動着行人。

倆人邊說邊走，一直走向更深的山林。踅過一條小山澗，踏過黎族先人曾經聚居的石屋，再繞過寬大而滑陡的石坡，就幾乎過盡了楓葉林了。一棵棵高大蒼勁的古松樹立即撲人眼簾，嗚啊，這是人跡罕至之地，要是沒人引路我恐怕這輩子也難得上一次哩。上百棵古鬆傲然挺立，直插雲霄，枝柯交錯，莖葉疊翠，上千只鸚哥圍繞着古松樹啾晰歡鳴，盤盤旋旋，久久不息。

不待我驚奇出聲，小王便吩咐不要大聲喧譁，此時正是小鸚哥們築巢產蛋，如果讓它們受驚了就會“鳥飛蛋打”，影響它們長久難得的相聚相歡，下次就不再來了。小王拉着我的手緩步走進一間臨時搭成的簡易草寮，寮子只是一張山藤編就的軟慶和一燈一鍋，寮門前的遮陰處是一堆乾柴和草草壘設的石竈。小王說，這時節要經常守護小鸚哥們，防止老鷹的騷擾和捕吃，待過一些日子才能離去。

“這野豬肉真香……”

小王生起旺火，跑到寮後弄來了幾串儲存已久的野豬肉便烤了，烤到差不多退去火苗，留下冒着油香味的炭火慢慢烘乾。不待我從香味中回過神來，小王又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壺山蘭酒。

“……這酒就叫晨酒，老兄不必客氣！”

他臉上泛着煙火薰出的紅潮，笑出兩行齊刷刷的潔白牙齒，毫不客氣地先呷上了一口，纔將壺子伸了過來。遇上這麼特別的“晨酒”，這般熱情的款待，我也就不客氣了！

祛寒去溼的山蘭酒本來就清甜爽口，再配上這難遇的香噴噴的野味，真是再美不過了。說着，說着。不知啥時候，好幾十只癡情可愛的小鸚哥已來到了頭頂上的樹梢頭，再一次給我倆歡唱——啾晰，啾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