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30年前的情書散文

星期天，他翻看舊時的書札，竟然在箱子底下，發現了一封30年前的情書。望着那蠟黃的紙頁，和用圓珠筆寫的，已經漫漶的字跡，他不覺淚水漣漣，思緒又回到遙遠的過去……

孟麗，你好!

三年多了我們失去了聯繫，無論是生活中的誤會，還是別的其他原因，我不想去追究它，追究下去既沒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也談不上“愛情”二字，只能使我們兩個人的感情兩敗俱傷，別的我們什麼也得不到。

前一段日子，在普查辦我遇到了一位和你同姓的姑娘，我差點把她當作了你。

今晚我寫這封信，是第56封不能發給你的信了。我可以坦率而直接的告訴你，我不想把你從我心中抹去，因爲你畢竟是我所深深愛戀過的人。

這些年來，每當我接觸其他姑娘，或者說對方有意識的接近我，我都會自然而然地想起你，一直使我頑強而又堅定地推拒了她人寄予我的無限的情思。

麗，你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嗎？

我曾有一生獨居的念頭，也有過另找一位也得是姓孟的想法。在你與我斷絕聯繫的這些日日夜夜裏，我確確實實苦惱過，傷心過，不知你是否理解一個多麼愛你的人被生活拋棄的滋味！

有多少個深夜，和今夜一樣，我流着淚給你寫信，淚水順着我的臉頰流下來，流到嘴裏又苦又鹹，滴在信紙上，斑斑點點。我不止千萬遍的問；難道我不應該，也沒有權力接受你的愛嗎？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今天。要好的同學勸我，說我，也罵過你，恨過你。但我始終對你恨不起來，年終回家，重新展開你以前給我寫的信，總覺你好像就站在我的眼前，使我以爲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後來，我變得少言寡語了，埋頭志於文學創作。我開始是想在浩瀚的文學書籍中尋求答案，慰籍一下我受傷的心靈。

可是，漸漸地她把我吸引到了一個神奇而有美妙的世界，打開了我的心扉，使我從苦惱中奮起。我讀了“樹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的古詩，看了劉紹棠的《芳草滿天涯》，我曾被碧桃悲涼的處境而傷心落淚。繼而我又讀了《代價》、《永遠是春天》、《晚霞消失的時候》，又重讀了《第二次握手》。慢慢地我推翻了“世上美女都是毒蛇”的結論，也慢慢隨着歲月的流逝把你給淡忘了。

我似乎發現了一條我可以走的路——文學創作，因爲只有她才能說出我得苦與酸、愛與恨。我開始埋頭寫小說，在業餘時間裏把自己泡進圖書館。這時我又看了一大批書：《劉心武小說選》、《張潔短篇小說選》、《蔣子龍小說選》、普里什文的《大地的眼睛》、竹林的《生活的路》……一個星期之內，我寫了3篇小說：《愛與恨》、《李書記上任記》、《顧書記下鄉》。開始在《愛與恨》中我想把你的形象寫成不要良心的人，可當我寫完了稿子一看，自己也驚呆了，我的心太軟了，竟然越寫越好。這才意識到：我並沒有真正忘了你，而且將永生也不會忘記。

但我又得不到你的愛撫，傷心死了。每當苦喪之極，我就背誦女作家丁小莉的名言：“不要僅因生活中的一次失意而萬念俱灰，遁入空門，在散發着暗黃色的燭光下埋沒了你青春的美，要知道世上並非一季春天，人生並非一次愛情，就和宇宙中並非一個太陽，一片雲彩一樣。”

我又發奮讀書。在這3年多裏，我讀了上百本文學書籍，寫了16冊日記，寫了15篇短篇小說，70多篇散文、隨筆，和30多首詩歌。

總之，我感覺3年多來，我的生活是充實的.，步子是堅定的。我失去了一些東西，也得到了一些東西，得大於失。我埋頭學習，志於寫作，寫下了幾十萬字的讀書筆記，甚至連寫信也作爲鍛鍊自己寫作水平的一種手段，用此來沖刷我內心的痛苦，來慰籍一下自己受到創傷和冷落的心。

我在心裏千遍萬遍呼喚着你——孟麗的名字，有時我簡直就成了個有神論者，這樣企圖在另一個世界上尋到你。

麗，我知道，一個人的真正愛情應該有一次，也只應該有一次，而且也只能有一次。

我把一切拋在腦後，把愛放在心底，一直到我參加工作、步入社會的今天，我仍然讀書、寫作。

麗，人應該相信人，要誠實不要虛僞，不能隱瞞自己的觀點；要有心眼的處世，但不能改變自己本來的好的本質；要有自己獨到的人格和獨立的見解，併爲此奮鬥不息。

寫到這裏，也許世人會恥笑我十足的書呆子氣，認爲我只是幻想。我重申我的觀點：人活在世上，怎麼也叫活一輩子，爲何不闖出一條自己的路呢？我記得《紅旗譜》中江濤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們不能白在世上走一遭！”麗，世上有多少人，地上就有多少條路，一個人都在走自己要走的路，誰也代替不了誰。記住我的話，好好處世，努力爲人，不懈的工作，堅持向上。

麗，“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我銘記魯迅先生的名言：“偉大的心胸應該表現出這樣的氣概，用笑臉迎接悲慘的厄運，用百倍的努力來應付一切不幸。”

信短情長，總覺言不盡意。寫完信，心裏舒暢平靜了許多，但還覺有很多話沒有說完。麗，這封信是你斷絕和我聯繫後，我給你寫的第56封沒發出去的信了，我已經把它們裝訂成冊，以作永久的紀念。那裏面有我對你的思念，對你的深情，對你的眷戀，含有我的執著，浸有我的辛酸和眼淚。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我快支持不住了……

我想起了俄國詩人普希金的一句詩：“但願別人愛着你，和我一樣。”願你生活更美好！

1982年9月4日印刷廠燈下

寫到這裏，夜已經很深了，他抹了抹滿臉的淚水，推開房門。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桌前已經坐了6個多小時了。屋外，月兒出來了，圓圓的月亮明晶晶掛在天幕上，房前草叢中的秋蟲不住的鳴叫，更增添了秋夜的靜謐。

月色下，孤零零站着一個落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