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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說靰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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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漂泊的腳步漸行漸遠,我又來到祖國西南邊陲小城北海。這裏四季常綠,冬日無雪且遍地花開;可此時此刻,我的故鄉正是冰雪連天的季節,夜不能寐,竟然讓我想起了雪,想起了兒時那個穿着靰鞡的冬天。

隆冬說靰鞡散文

冬天到了,爸爸上街給我買來一雙靰鞡,又把媽媽編織草鞋用的靰鞡草用木錘錘得軟軟的,把我叫到跟前,讓我看着他把靰鞡草絮進靰鞡裏,回頭衝着我說:“來,兒子,把它穿上。”

看着那雙褶褶哄哄且醜陋不堪的靰鞡,瞅前頭鞋臉兒像半拉包子,瞅後面像只小船還多出個小尾巴。我的心裏十二分地不情願,悄悄地跟爸爸說:“爸爸,我不想穿靰鞡,您還是給我買一雙棉膠鞋算了。”

“怎麼了,嫌磕磣是吧?知道嗎,這靰鞡要比棉膠鞋暖和。再說,花了恁多的錢買回來的不穿還能扔了?”爸爸一立愣眼睛,嚇得我趕忙順從地把它穿上。

媽媽在一旁溜縫兒說:“哼,不願意穿,當年老罕王進北京就穿的這靰鞡呢。”

穿着靰鞡去上學,剛一進教室,同學們“哈哈哈……”一陣起鬨般地嘲笑,窘地我站在門口臉兒通紅不好意思走進教室。還是劉老師幫我解了圍:“笑什麼笑,穿一雙靰鞡有什麼可笑的,我們的祖輩父輩不都是穿着靰鞡過來的嗎?”

這是發生在半個多世紀之前的事兒,而那雙靰鞡是我一生中穿過的第一雙也是最後一雙最暖和的鞋子。給我的感受是外形醜陋,穿脫費時費事,穿着暖和、輕便。

靰鞡一詞源於滿語音譯而成,靰鞡是滿族人首創,是早年東北民間最古老的越冬鞋子之一;不僅僅是我們東北地區特有的民俗文化,也是全東北亞冰雪文化的產物之一。它的製作工藝既簡單又非常考究。據《黑龍江外記》記載:“土人著履,曰靰鞡,制與靴同,而底軟,連幫而成,或牛皮,或鹿皮,縫紉極密,走荊棘泥淖中,不損不溼,耐凍耐久。”

它是用一小塊整牛皮縫製的,鞋尖部分翻卷後納成一圈均勻的大約二十幾個小褶兒,掫起在褶兒的後面縫有一個向上凸起類似貓耳朵的鞋臉兒,鞋後跟鉸開一個U型豁口,掀起兩邊鞋幫,把後跟對縫釘好,鞋口兩邊前後各縫有一對細細的皮帶兒,叫鞋耳子,是用來穿綁腿帶用的,鞋後跟上邊邊沿處釘有一隻寬兩釐米長約二十釐米的皮條兒,底部釘有兩個扁釘。

一張牛皮最多能割成五排鞋料,即五雙靰鞡。頭一雙鞋料取皮於尾巴根兒,稱“槽門”皮子,也叫頭刀;二排取皮牛屁股前面較平坦處,這兒的皮質好,薄厚均勻,是整張牛皮中最好的一塊皮子,也叫二刀,所以二刀靰鞡價格較高。

靰鞡不在商店裏買賣,而是在皮革社裏量腳定做或直接試穿購買,用現在的話叫“廠家直銷”。

靰鞡的通用單位爲“兩”,也就是說,買靰鞡雖然是一雙靰鞡,可它不論“雙”賣,而是按舊制的秤秤量重量論“兩”買賣。我見過的靰鞡最重也是最大的一雙十二兩八錢,最輕也是最小的一雙五兩。據說,最好的一雙靰鞡重量可達十五兩,是很少見的。

穿靰鞡是一件很費時費事的事兒,從絮草到穿上它,沒有半個小時是絕對穿不上的。尤其絮靰鞡草是一件非常講究的慢工活兒。

先將靰鞡的後腳跟處鋪上一塊寬約三十釐米長約五十釐米的裹腿布,然後開始絮草。

一隻靰鞡三把草,是絮靰鞡草的最基本常識。像絮棉被一樣將靰鞡草理順做成薄厚均勻片狀草絮,且保證每片草絮的大小在絮好靰鞡之後能夠將腳面嚴實地覆蓋。從鞋尖、鞋中到鞋跟依次均勻地絮好。靰鞡穿上之後,將四周長草做旋轉狀纏在腳脖之上,將裹腿布掫起纏在草的外面,再把後跟處那條小皮條兒提起貼緊在腿上,然後,將事先穿好的靰鞡繩勒緊纏繞在裹腿布和小皮條兒外面。

屯子裏有個郭炮,一到冬天農閒的時候,便拎着杆老洋炮上山打獵,而每次上山都要找幾個半大小子跟着他給他趕仗。那年冬天,和幾個小夥伴一起跟着郭炮上山打獵,我就穿着那雙靰鞡,走在那沒膝深的大雪殼子裏,從來沒有灌過包透過雪,更沒有凍腳。直把那幾個曾經取笑我穿靰鞡的小夥伴眼氣得夠嗆,幾次三番地商量要跟我換着穿,我愣是沒買他的賬。

靰鞡的穿着還要受到時空的嚴格限制。穿靰鞡,一般都在大雪之後立春之前穿着它。因爲這段時間是北方最寒冷、有雪且很少有化凍的季節。在此之前或之後天氣冷暖溫差較大,白天經常有化凍的現象。靰鞡遇水皮革很容易膨脹風乾變形,不僅僅損傷靰鞡的表面形象,也由於靰鞡遇水導致靰鞡草變溼而凍腳,亦大大地降低靰鞡的'穿着壽命。

其二是靰鞡必須在有雪的路面上穿着,絕對不能再露土的路面上穿着。因爲,有土的路面很容易把靰鞡的皮面磨破,久而之,靰鞡底面很快就會破損。靰鞡隔水、隔潮以及耐久性大大降低。

其三是絮好的靰鞡草要勤掏勤換,最好一天絮一次草,最遲不超過三天,以保證草的乾燥、保暖性能不變,否則,由於腳在鞋子裏出汗,靰鞡草長時間不掏出晾曬,草和靰鞡都會受潮變溼,照樣會凍腳的,況且,一凍一暖很容易使靰鞡風乾變形。

不穿的靰鞡要精心管理,鞋窠裏最好用楦子楦上,沒有楦子可用破布塞緊放在陰涼乾燥處存放,嚴防潮溼、暴曬和擠壓。

靰鞡穿大不穿小,大了點兒可以多絮草,一冬穿不壞來年冬天還可以穿,一雙靰鞡可以穿三四個冬天呢。

可惜的是,爸爸給我買來的靰鞡原本是很大的,至少可以穿兩個冬天,可由於我並沒有按照我所敘述的方法去管理,過了打春,天氣已經變暖還依舊穿着它,直到跑濤水都下來了,方纔換成單鞋。靰鞡由於經常遇水膨脹,嚴重風乾變形。當我第二年冬天再把它找出來,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

說的是,隨着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製革工業已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皮革的利用率越來越高,這種最古老的製革技術早已消蹤匿跡。靰鞡的印象早已淡出人們的記憶,成爲久遠的歷史。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靰鞡作爲早年東北民間越冬鞋子之一,着實成全了一代又一代東北人乃至一代又一代闖關東的人們。祖先們穿着靰鞡,跋涉於白山之巔奮鬥於黑水之邦,用他們堅韌不拔的兩隻腳踩出了一道厚重的光輝燦爛的冰雪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