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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綁架的善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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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文生是退伍軍人。入伍前,村人說,他長一副秫秸杆的身架。他拍着胸脯,見過這麼壯實的秫秸杆?復員後,他臉膛黝黑髮亮。有人說,他好像才從鐵匠鋪出來。他一臉得意,俺那是健康的小麥色。

被綁架的善心散文

從部隊回來,他和村裏的夥伴們瘋玩一段時間,尋找自己的人生定位。躺在坑上,靜謐的夜晚,一輪明月掛在夜幕,憔悴了心事。爲何不把在部隊學的開車、修理汽車等技能用上?於是,他開動靈活的大腦盤算着,人生之舟從養車隊、辦汽車修理場起航。他有一雙兒女,媳婦秀英小巧玲瓏,模樣俊秀,是村裏出名的賢惠媳婦,她相夫教子小日子打理的紅紅火火,生意像雪球越滾越大。沒幾年,又開了家輪胎經銷店。村裏的爺們說:這後生交好運了,天底下的好事兒都找他。文生摸着後腦勺,嘿嘿地笑,滿臉堆滿憨實的褶皺,也合上了看世界的窗口一一黑亮的眼睛;他從兜裏摸索出香菸給爺們點燃,看着煙氣升騰,影影焯焯有他影子,這些爺們看着他長大,肚子裏盛了幾斤壞水都瞞不過他們,沒少挨他們的拳頭,可想起心裏卻熱乎乎……

文生哼着小曲,開車來到輪胎店面。他的僱工老實巴交的牡丹江的小夥子一一慶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吸着香菸,像要吞掉周圍的一切;他時而緊閉眼睛,時而又睜大眼睛,眼睛追着爬行的螞蟻,用燃燒的菸頭燙着它們,儼然釋放內心的焦灼。

文生下車鎖上車,走近拍拍他的肩膀:咋了?慶睜開眼,見老闆趕忙撲嚕身上的菸灰,舌頭卻在嘴裏打轉。見文生火辣辣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說,他爸病重住院沒錢……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文生。要多少錢?慶略白的`臉泛着微紅,小聲嘀咕:一萬塊……

文生扭頭進了店面,媳婦秀英在店裏忙着盤點貨物。文生和她說了慶的情況,秀英懂文生的心思,問他要多少錢。文生拿着一萬塊給了慶,讓他趕緊給牡丹江的家人打錢住院治療。慶眼裏霎時噙着淚,老闆,算我預支工資吧!扭頭跑了。

文生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心裏一陣憐惜,老覺得這個長相帥氣,心思很重的年輕人心裏壓塊石頭,重重的眉毛擰成疙瘩,眉宇間掛着莫名的憂傷。文生也說不清僱工時,爲何留下單薄的他,這會才知道是他的憂傷俘獲了他的心,骨子裏的俠骨柔情在發酵。

一個月後,慶老爸痊癒出院了,臉上有了笑容,忙裏忙外的不閒着,他照樣給他發工資。慶伸長了脖子張望,瞄着對面理髮店。文生好像看到一雙獵人的眼睛。傻小子甭想瞞着俺。慶已經二十四了,也該有個着落。

文生回家和媳婦秀英商量,打算把隔壁院的閨女琴介紹給慶,問媳婦咋樣?秀英抿着嘴笑了,真有你的。文生說,不是我能,是那小子早惦上人家了。

琴的模樣也算秀氣,人很溫順,獨生女,高中畢業開了個理髮店,乾的有聲有色的,父母就一個閨女,對她疼愛有加。父親是小學老師,母親在家務農,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秀英知道琴的父母對慶有好感,若是做了養老女婿豈不兩全其美。

秀英晚上去了琴家,說了來意,琴的父母眼睛含笑,痛快答應,再看琴丫頭,羞澀地走開了。琴也23了,比慶小一歲,年齡相當,兩人早已心有靈犀。一年後,慶和琴結婚了,慶招贅當了養老女婿,小日子過得也挺滋潤。

文生的女兒上高中住校,兒子在離家不遠的縣城上中學。文生一旦在外忙碌,他便打電話讓慶開車接兒子一一立明。12歲的立明生性活潑,愛說愛笑,在他眼裏,慶就是他叔。

文生生意紅火,和他一塊起步的人,早就換大奔、寶馬了,他決定把原來的奧迪賣了,也換輛寶馬車。媳婦秀英想反對,又一想他辛辛苦苦的,就喜歡鼓搗車,依了他。第二天,文生叫上慶和他去汽貿提車。

文生開着寶馬車拉着慶在高速路上兜了一圈風,他念念有詞地鼓勵慶加油,過上好日子。慶沒言語,兀自抽着悶煙,煙霧快速順着車窗鑽了出去。到了家門口,家人也很高興,兩個孩子搶先進車裏在座椅上打鬧,媳婦看着笑得合不攏嘴。一家人被歡樂淹沒,誰也沒注意慶悄悄離開,身影消失在衚衕口。

一天,天色已放晚,夕陽已現出橘紅色,溫情的光芒好像提醒人們該回家了。可兒子立明還沒回,文生媳婦秀英焦急地站在村口,時不時地手搭涼棚看着遠方。很快太陽落山,她沉不住氣了,趕忙給外出的文生電話,可他沒去接立明。秀英立馬去婆家也落了空。秀英坐立不安,心砰砰地跳到了嗓子眼,眼淚順着臉頰流着……文生跌跌撞撞進了屋,他人還沒落座,突然想起是不是慶去接立明瞭。他趕緊撥通慶的手機,傳來的信息卻是關機。

文生趕緊開車去了學校,班主任說,立明下午四點就離開學校了。文生心裏亂了,立明很懂事,不會瞞着大人私自玩耍。可天都黑了,這孩子究竟去哪兒了?院子裏一片寂靜,靜的幾乎聽到對方的呼吸,往日那條狗看到文生會搖着尾巴和他親熱,可今天焦灼的氣氛,讓那條狗也躲着他,老遠巴望着主人。

一個時辰過去了,文生的電話刺耳地響了,他趕緊接聽,卻是震驚的消息。對方的聲音是被處理過的變聲,說立明在他手裏,準備一百萬放孩子,地點是……文生不加思索地答應了,腦子空了,這可如何是好?媳婦秀英提醒他報警,他拒絕了,他只想保住立明的命。

一家人一宿沒睡,錢湊齊了。天不亮,文生開車把錢送到了指定地點當地一座山下,文生眼睛看着村頭,期待立明跑過來,嘴裏喊着:爸……可是,晌午了,仍不見立明的影子。家裏卻來了警察,帶來不幸的消息:立明已經被撕票,窒息死亡。這消息如晴天霹靂炸響在耳邊,他踉蹌一下,熱乎乎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地上濺出一片殷紅,他一頭栽倒在地……

兩天之後,文生醒來躺在病牀上,媳婦秀英在一邊啜泣,見他醒來,高興地住了哭泣。原來,她偷偷報了案,若不是她及時報案,或許,兇手也不會很快落網。文生做夢想不到的是,兇手竟然是慶。那天慶突然想去接立明,半路上,見活潑可愛的立明,心中竟生出一肚子醋意。他小時候哪有這孩子幸福?小時候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起涌上心頭……恰好立明給他出了一道急轉彎題目,他沒答出來。立明嘲諷地說:大笨蛋!慶認爲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他頓時掉轉車頭,向離家相反的方向開去,直奔一座山。單純的立明起初以爲,這位叔叔帶他去玩兒,高興地在座位上手舞足蹈。慶看着身邊機靈的立明,他起初害怕,慢慢幻化成了罪惡。

東窗事發後,慶交代:那晚,他打完電話,在藏身的山洞,被綁在洞口老柳樹上的立明,不停地問他爲啥綁着他?慶又害怕了。最終,把罪惡的手伸向立明,用盡氣力掐他脖子,孩子澄澈的瞳仁裏映出他扭曲的臉。或許,他至死想不到叔叔竟對他下毒手。慶把手放在立明的鼻子跟前,沒了聲息,他抱着頭,莫名地哭泣……第二天早上,他得手拿到了錢,手裏拎着平生第一次見到的鉅款,反倒心裏忐忑。他把立明的屍體拉到洞裏,他還沒來得及跑掉,警察衝進了這座藏匿着罪惡的山洞。

慶的父母,一對老實巴交的農民,來到文生跟前雙膝跪下爲兒子謝罪。他們知道,受害者的父親,曾經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可兒子做的一切,無法挽回。他們臨走對文生說:槍斃了我們不收屍了,屍體給你隨便處置吧!(原意是賣給醫院解剖)

望着這對老父親蹣跚的背影,他想不明白質樸的根基,如何生出了一顆毒藤。當然,他知道,他失去了兒子會心痛,可即使兒子再不好,在父母那裏是心頭肉,同樣會心痛,他不會那麼做。

若干年後,戰友們聚會,痛失愛子的滄桑爬滿文生的臉。有人問他:今後還會救濟人嗎?這個硬漢的眼睛閃着堅毅的光,不加思索地回答:還會!人就該幫人!他是個例外……

定稿20XX年4月4日下午於星河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