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作文中心 > 散文 > 就讓絃聲彌合傷痕的散文隨筆

就讓絃聲彌合傷痕的散文隨筆

推薦人: 來源: 閱讀: 1.76W 次

張愛玲說:“生於這個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

就讓絃聲彌合傷痕的散文隨筆

有了這把口弦後,生活也好像蒙上了一層淒涼之美。

它總會把我的思緒捎給清風,讓它帶去另一個世界,投遞在那裏的郵箱,送達一個永遠無法送達的地方,也許,它的收件人就是未來的自己。沒錯,那時的口絃聲,就飛進了我的心巢,只是這次,它不僅讓他難過,也讓我難過。

原來,是世界,帶給我們無盡的悲傷……

之所以有這樣的感受,是因爲前不久的新疆之行。

媽媽和她的三個兄弟姊妹都出生在新疆呼圖壁。回頭望處皆生活,迎面來時即人生。不經意間三十多年的光景如溪水流過,他們四個人都沒再回到過那個他們出生的地方。

一年又一年,月明雲淡,珠華露濃,時光匆匆流逝。這期間他們幾度就張羅着要組織家人回疆看看,但由於瑣事纏身,始終未能成行。沒想到這次的新疆之行,卻是因爲舅外公的病危。

臨行前,眼神無意間停留在了那把口弦上,我便臨時起意,將它帶上,路上把玩,就當消遣。

這,純屬意外。而誰說生命不是一場意外的旅行,在途中意外地遇到一些人,發生一些意外的事情。

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意外,這就是生活的奧妙。

飛機飛抵地窩堡國際機場時,烏魯木齊被一層憂傷的薄霧所籠罩,彷彿整個城市都睡眼惺忪,整個機艙唯有一顆獨醒的魂靈。從飛機上下來,彷彿空氣裏都是凝結的,被優慮凝結,被焦灼凝結,更被一種死亡的氣息凝結。

就這樣,我和舅舅一行驅車前往獨山子區醫院,姥姥打來電話,在電話裏她顫巍巍地說:“希望你們能見到舅外公最後一面。”那聲音,好像是一棵橡樹的枝葉在抖,抖出了輕輕淺淺的一道彎,到最後在我們的心裏,抖出了萬千溝壑。

我想,心靈的彼此,就是歲月的往來。我和舅外公還是有感情的。記得小時候,他從南方回疆,路過靜寧時,送給我們麪包樹的果實。

每次回到家鄉時,總會給我們帶來各種各樣的新疆乾貨和天山野菊。還記得當時小學裏流行用葡萄乾泡水帶到學校裏喝。同學們奶聲奶氣地相互攀比誰泡的葡萄乾多,誰泡的葡萄乾大。而往往這個時候我那天真的心裏總會有異於平日的驕傲。因爲新疆的葡萄乾,肉質緊嫩,色澤瑩潤,吃上一顆它就會爲你的味蕾裝上一個“味覺定位系統”。告訴你,它們來自新疆。舌頭是不會騙人的,童年裏的葡萄乾,是童真單純的演繹,是花開的那一剎那傳來的聲響,那聲響就是所謂簡簡單單的幸福。

我一直以爲,在小時候,別人的饋贈就覺得好像包含了整個世界的甜蜜,似一片雲,駐足在幼嫩的心波里,不管此岸,彼岸。望着窗外的萬畝良田,彷彿每一寸土地都飽含着幸福的香味,而我現在的心裏只有隱隱的憂慮,不深,不淺。這良田一望無垠,我們的視線像鷹眼一樣被無限地拉長,再拉長,希望的田野好像是在爲我們上着一堂有關人生幸福的公開課,而此刻扒在車窗上的我,就是那個不認真聽講的學生。

這時,我掏出那把口弦,看着它好像一半是夏天,一半是秋天,又好像聽到了大西北的風捲來的悠悠駝鈴聲。千百年前,這裏曾是絲綢之路的要道,看着天空中雲飄飄緲緲,就好像是敦煌壁畫裏的'飛天造型。雖然我們沒有路過新疆夸父都跑不完的茫茫戈壁,還有那勇敢的沙漠鳥都越不過的塔克拉瑪干沙漠,但在新疆^就是被這種蒼茫的感覺牽絆。

仍生活在這裏的新疆人,不管漢人還是維族人,都有着與這種風情高度匹配的氣質。

土生土長的表舅就是這樣一個人。他的身材魁梧,性格豪爽,有種什麼都無所謂的感覺,這是典型的“新疆性格”。令人生羨的是他和自己的女朋友過着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的生活,有着一段近乎完美的感情。但我不喜歡太完美,因爲完美的背後總是潛伏着危機。

拋開感情不談,表舅的個人經歷可以說是充滿了遺憾。表舅高中時學習成績斐然,高考第一志願填報的是川大最好的專業,沒想到的是影視劇裏的情節就活脫脫髮生在了他的身上,僅一分之差就脫檔到了廈門某二流大學。在這所大學裏,男生寢室就像是狂歡的遊戲廳,女生寢室就是魔幻的電影院,根本就談不上有什麼學術氛圍之類的了。是啊,他不曾離成功太遠,也不曾離成功太近,卻最終被命運放逐。世界於他,就只剩下一顆懵懵懂懂的心。在這種環境下,他辜負了大家的期望。他不再是當年那個他,他在這個距離家鄉4332公里的地方迷失了自己,再也找不到家的方向。大學本科四年他念了六年卻依然拿不到畢業證書。在北京,舅舅利用社會關係四處給他聯繫工作,最終卻在西安找到一份比較穩妥的工作。但最終由於舅外公的狹隘錯過了這次工作機會。按說舅外公的狹隘也不無道理,自己就這麼一個兒子,很希望他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邊工作。就這樣表舅回到了新疆,開始了他在獨山子石化的工作。

可沒想到的是這部影視劇偏偏是電視連續劇,這纔是噩夢的開始。

表舅在和女朋友相戀不久後舅外公就病了。而且是接二連三的病痛,但都治癒了。可這最後一次不一樣,在醫院做完檢查後,醫生滿臉遺憾,嘴脣似兩個頑皮的雙胞胎,不聽使喚,欲言又止。

在舅外公的盤問下,那兩瓣嘴脣好像極不情願,顫顫巍巍地說出了實情:“先生,您患的是——胰腺癌,而且——已經是晚期。”當時的舅外公感覺這個世界是何其遙遠,在他回過神之後,想到表舅工作和戀愛都還剛剛開始,他決定保守治療,於是隱瞞病情不讓表舅知道。有家屬瞞着患者的,哪有患者隱瞞家屬的啊。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的病情,直到他臥牀不起的時候才被送去醫院。現在才明白,舅外公的行爲其實是一種愛。

這種愛,愛得隱晦,是酷夏甘於隱忍的清風。

這種愛,愛得堅強,是牛馬勇於接收烈日的灼燒。

這種愛,愛得壯烈,是飛蛾撲火的那一刻留下的光芒。

這種愛,它愛得是那麼真實,它不是別的,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父愛。

在車窗上倚靠的我想到這麼多的事情,還是不爭氣地哭了。

車窗外,陽光依舊熾熱,一束束的光射在了遠方的山上,像一個個小孩子,爭搶着這平坦的盆地上難得的山頭。父愛如山,爸爸呀,如果我愛你,決不學那一束束光,愛的那樣簡單任性。

車窗內,音樂播放器突然響起電影《達吉和她的父親》裏的插曲,那曲調裏的悅耳動聽的口絃聲,飄在那幽靜的石板橋,飄在那美麗的夜晚,最終飄回了現實,飄在我的耳蝸。這也許就是冥冥的一種天意。

舅外公啊,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口絃聲也能飄進你的耳裏,就讓絃聲,彌合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