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

我的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小學文憑。於是一畝畝田地就是他們終身的工作對象。記得很清楚，每當蟲兒伏在植物葉片上打鼾之時，他們便會輕聲而入，然後悄悄推開我房間的門。儘管聲音很輕、很細，我依舊會被他們吵醒，還有那濃烈的泥土味會肆意地蔓延進我的房間，讓我徹夜難眠。生就高傲的我對這種氣息厭惡至極。因此第二天就會一個勁地向父母抱怨。母親也總會將換下的髒衣服浸泡很久，然後不停地往裏加洗衣粉和白醋，之後又會不厭其煩地將衣服沖洗一遍又一遍。
　　週末，一個人走在須江公園的小路上。路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小販們爲吸引顧客，專門弄了個大喇叭，擺在旁邊拼命地叫賣：“今年廠家實行大促銷……歡迎前來購買！”音量一個比一個響，臺詞一個比一個誘人，似乎憑藉這樣，他們纔會有生意。因此，公園顯得格外鬧騰。
　　公園裏景象各異：有父母帶着孩子徜徉漫步的，有情侶坐在岸邊喃喃細語的，有老人們在河邊垂釣的，有小孩在嬉戲打鬧的……
　　正沉浸在這種喜悅氛圍中的我，聽見了小路的拐角有一處微弱的叫賣聲，隱隱約約，沙啞中帶着些許的滄桑感。"誰還用嗓子？”好奇心指引着我去尋找這一傳統原始的聲音。這是一個狹小的攤位，沒有花花綠綠的廣告牌，沒有喧鬧的擴音器，坐着的竟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只見她頭上包裹着破舊的頭巾，脖頸上掛着的不是閃閃發光的項鍊，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擰得下水來的溼毛巾。這地兒與那些擺在路正中的攤位相比而言，很顯然並不熱鬧。經過這兒的人很少，即使是路過了，對她也只是避而遠之。“誰還花錢買路邊攤的玉米啊！”一個貴婦扇着漂亮的花扇扭着腰經過，嘴裏嘟囔着，但聲音很大、很刺耳。但偶有小孩嚷着要吃玉米，纏着他們的父母買。我站在旁邊觀察了很久，發現女人的服務態度很好。每次收錢遞給顧客玉米的時候都是掛滿了微笑，然後客氣地道聲謝謝。除此之外，她嘴也不停歇，大聲喊着賣玉米咯，時而她也會去喝口水擦把汗然後繼續叫賣。
　　我靜靜地望着她。突然產生一種衝動。我走上前：“阿姨，來一個玉米。”她遞上前，再一次聽到那沙啞的一聲謝謝。
　　當這聲音漸行漸遠，最後幻化成耳畔的迴旋時，我手裏剩下的只有玉米了，想到她爲了掙那很少的錢時，我想起了我的父母。他們是否也一直都在田裏賣力地工作？
　　不知不覺，已到家門口。母親爲我開了門，儘管她已換上了乾淨衣裳，卻仍舊透着濃厚的泥土味，可我不會再介意。我分明感覺到它想涓涓的溪流那樣清澈、那樣空靈、那樣自然。我笑着說了一聲：“我回來了！”我知道這股味道將伴隨着父母一輩子，那是他們今生今世的證據，也是我最最心愛的父母對我的愛的香味，我又怎會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