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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草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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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件事了,我那時在總參所屬的一支通信部隊的連部當文書,與通信員住在一個房間,還是同年兵的老鄉,這在忌諱老鄉關係的部隊裏是極爲少見的,因特殊需要也有個例。因了這層關係,我便與通信員更熟稔起來,對通信員發、取信件就很瞭解,有時還幫通信員去取、發信件,每天全連的報刊、信件都經過了我的眼睛“過濾”。

青山草日誌

一次,通信員從團部收發室裏取來滿滿一包報刊、信件,正慢慢梳理着發到各排、班。突然,他在一封信上僵住了,不由蹙起了眉頭,接着便問我:“邵文書,咱連還有叫青山草的?”我說:“哪有叫這麼古怪的名字的?”“你看,這信封上就這麼寫着。”我接過信一看,可不是,在信封收信人的位置扭扭捏捏地寫着“青山草”三個字,我和通信員都開始納悶了。

我那時已在連部當文書一年多,通信員比我進連部的時間還長。老兵復員後,全連只剩下七、八十號人了,我倆沒有不認識的,幾乎都能叫上名字來,可從來就沒聽說過“青山草”這個名字。因當文書的職業敏感,我就拿出了連隊花名冊,和通信員頭碰頭,把連隊的花名冊從頭至尾查了個遍,也沒有這個名字。查完了名字,再一一對照着查來信地址,這才發現,跟六班長劉青山的地址幾乎一樣,是一個鄉的,只是村莊不一樣,這就有了個大概。於是,通信員就帶着信去找姓劉的六班長。

劉班長原在十一連當班長,還當過一個階段的代理排長,因連隊解散,他和一部分幹部、士兵就合併到了我們八連,爲了照顧他的情緒,連首長對各班長進行了調整,讓他當了六班長,這班長看起來是個“兵頭將尾”,當不當班長就是不一樣,從情緒上就能看出來。

話歸正傳,通信員拿着信“噔噔噔”跑到二樓,找到了剛施工歸來準備洗漱的劉班長,劉青山一看信封,便明白了八九不離十,也顧不上洗漱了,又迅速折回班裏,急匆匆打開信一看卻又怔住了,因信的開頭是:“親愛的山草:你好!”

原來,劉青山當兵已到了第6個年頭了,已經25歲,還沒有對象,步入了大齡青年的行列。大凡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那個時代當兵的,除了身體有缺陷的,找對象雖不像六七十年代那麼容易,可也決不是什麼困難事,像老劉這種情況就是因部隊的特殊經歷,一年一年把年齡拖大的。

當年,劉青山高中畢業只差幾分沒考上大學,就發誓去當兵。剛剛過了幾個月,就聽說來了招兵的,劉青山連考慮沒考慮就報了名,注意一定,到部隊去考軍校。入伍前,劉青山家簡直是被踏破了門檻,他家裏雖然不富裕,但劉青山人長的精神,又有才氣,東莊西疃前來說親的有十幾個。有的考慮青山當兵一去就得幾年纔回來,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不如趁早下手,二十郎當歲,也正是談對象的年齡段。那時在農村找對象,都挑選媒婆來說媒,一是看媒婆能不能說,再就是了解她說成了幾合媒,這就是看她的嘴上功夫,有的'還老早就叮嚀,說成了媒給你送個大豬頭,說實話在當年這媒人禮就算夠厚的了,媒婆們也都很滿意說媒,不就是動用一下“三寸不爛之舌”嗎?也不能失去什麼,反而賺個大豬頭吃,這樣,爭着當媒婆的很多,都四處炫耀着自己的“嘴上功夫”。

大概託人到劉青山家去說媒的十幾個,一個也沒說成,有的認爲是媒婆不中用,於是就接連換了一個又一個媒婆,結果一個個都不行,都不知是什麼原因,有的就懷疑這、懷疑那。有的一看一廂情願沒有用,就直接打消了念頭。其實,劉青山自己心裏有底:到部隊考學提幹後,找個吃公家糧的,劉青山帶着一種自豪感到了部隊,火熱的軍營生活使他成長進步很快,憑着他高深的文化知識、勤快能幹的作風、誠實的爲人,下連隊第一年就當上了副班長,戰友們都爲他高興,認爲今後轉個志願兵脫離農村是沒有問題。但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劉青山一直把自己的想法埋在心底,一邊配合班長抓訓練、抓內務,一邊熟悉着高中的知識。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部隊還沒恢復考軍校,只設立了教導隊,劉青山當兵第二年,以全團第二名的成績考進了教導隊,他實現了自己的第一個心願。

兩年的教導隊生活很快就過去了,劉青山萬萬沒想到,教導隊畢業並不直接提幹,而要看個人的現實表現和實際帶兵經驗,劉青山又回到了他原來的連隊,升了半個格,當了個“兵頭將尾”的班長,而他實指望教導隊一畢業就穿“四個兜”,這下對劉青山的打擊太大了,工作上情緒低落,從教導隊畢業,軍事理論水平是提高了,但帶兵經驗卻落伍了,遠不如部隊土生土長的更適用,這樣以來,班裏的工作始終處於中游水平。一年一年過去,一直沒有太大的變化,可年齡漸漸在變大,轉眼到了第6年,這時,多數從教導隊畢業的同學都提了幹,個別沒提幹的學了專業技術也轉了志願兵,而劉青山依然當他的老班長。他心想:命運就是這樣來捉弄自己,提幹因各種原因無望了,轉志願兵又沒有技術,將來只有復員回家了,來到部隊也沒有改變自己的命運。

想到這,劉青山突然考慮起自己的心事來,自己爲了提幹,左等右盼,連婚姻大事也給耽誤了,至今還沒有對象,當年向他提親的姑娘大都結了婚,只有個別條件差的還沒嫁出去,這時把他父母急壞了,再不找的話,連條件差的也沒有了,二老左打聽,右打聽,終於給他物色了一個,雖說初中還沒畢業,文化水平不高,不過臉蛋長的還說的過去,他父母懸着的心總算落到了一半,匆匆用掛號信給他寄來了女方的照片,告訴了姓名,就讓他主動跟女方通信聯繫。

部隊談對象唯一的方式,就是用“信”來交流感情,表達愛意,劉青山就給他未見面的對象去了第一封信,爲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和感情,他洋洋灑灑寫了七八頁信箋,真可謂上下卷,在信的末尾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爲了顯示自己的謙虛,在名字的後面又加了一個“草”字,這樣就寫成了“青山草”。再說他這個未見面的對象,本來文化水平就低,再加上在農村日出而力、日落而息地一天天干活,原來認識那幾個字早伴着粘粥喝了,根本不懂“青山草”的原意,認爲“青山草”就是她剛談的對象,於是,也就出現了文章開頭的這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