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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開了日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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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火車在九江站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天依然是漆黑的。我下了車立刻拿出手機和媽媽通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崽,到哪兒了?我立刻用急切的語氣告訴父親:我已經在九江站了,你在外面等我一會。然後我匆匆地在人羣中穿梭,不一會兒就到站口,四處張望着纔看到一個黑瘦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不遠處的樹旁,臉上露出歡樂的笑容來,他就是我的父親。父親上前一把扛起我的行李來(雖然我堅持要自己扛着),他帶着我來到火車站的一個角落,一個矮小瘦弱的中年女人帶着倦意用一雙大大的眼睛望着我,她就是我的母親。我們一家三口風風雨雨中渡過了最美好的歲月。

我們分開了日誌

有一天我睡得比較晚,在半睡半醒,似夢非夢中將我們三人在一起的歲月悄悄地在走了一遍。

夢裏我來到了一個淳樸安靜的小山村,時已近晚,遠遠地聽到幾隻兇猛的犬在村頭狂吠。我獨自一人來到村裏,然後站在村的中央,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中每一個我都認識都熟悉,他們的面孔中每一個表情我都記得。於是我知道我來到了我的家鄉,我特地和他們打招呼,但是沒有人理我,他們聽不見,恍如隔世一般。我看了看天已是傍晚,必須立刻回到家裏,爸媽一定在家裏等着我,信許還等着我一起吃晚飯。

我的家是一所八間一廳的老屋,前重和後重被大約一米半的巷道隔開,西邊開了一張耳門,大廳前後都有兩合的大門。我推開後門進去,首先見到的是祖父,祖父的面容依然容光煥發,雖然頭髮已經掉了一大半,但是一雙眼睛裏透出朝氣,我非常興奮,因爲時隔那麼久我有很多話要和老人家說,我叫了一聲:阿公(家鄉都這樣稱呼祖父)。祖父沒有答應而是看着地上一動不動。我心裏莫名地難受起來,因爲我想告訴他什麼,但是覺得很渺茫,彷彿連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時,我看到一個年輕矮小的女人從廚房裏走出來,那是我的母親,分明是我的母親。她匆匆地向大門走去,這是要去餵豬食。這時我開始尋找父親,心裏想:父親是去哪裏了呢?突然我感到特別害怕,感覺有什麼人將暗下來的天撕出一道縫隙,然後從縫隙裏伸出來無數的手將我拉出去。我醒了,睜開眼睛望着四周,四周一片寂然黑暗——天還沒有亮,我似乎還在夢中。

父親把我帶到車站角落時,我看到母親便喊了一聲:阿媽,又怕母親沒有聽到,大聲喊了一聲:阿媽。媽媽應了一聲。這時的天空還沒有亮,天地間透着絲絲涼意,一陣冷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父親帶着幸福的笑容對我說:“兒,餓嗎?”

我搖了搖頭,其實是有點的,但不好說,也不能說,因爲說了又要父親破費。父親堅持問了兩句,我不耐煩地說:“不要就是不要。”父親也只好作罷,況且又有母親在身邊幫着我說。我們這一家人是以我爲中心的,母親沒有主見,她將兒子的話當作自己遵守的諾言,父親則將兒子想到的和沒有想到的都想到並且盡力去幫着做到。父親帶着我和母親來到摩托車旁,他先上車,母親隨後,我坐在最後面。一輛小小的摩托車擠得不留一點空隙,三個人的心都暖暖的。

車上路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夜空下除了城市燈光照耀下能隱隱約約看到遠處建築模糊的樣子,其他什麼都看不見。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三人才到臨時住處。說是臨時住處,但是這個城市深深地烙上了我們三個相依爲命的歲月印跡,自從我十二歲至今都在這座小城生活,記得剛來時這地方只有一條老舊的小街,而我一家則住在遠遠的郊區,沒有電燈,一支蠟燭點過了兩年的光景。後來租住了房子,我們一家人從東搬到西,從南挪到北就爲了省點房租,爲了方便我讀書。

彷如一夢,一夢接着一夢。那年剛過正月十五,一個遠房親戚病故,而我的祖父也躺在病牀上已有十多天,且氣色一天不如一天,家裏人心裏明白只怕是躲不過這一劫了,因此大家都天天陪伴在身邊。遠房親戚病故需要人去服喪,大人們是抽不出空的,最後讓我和姐姐兩人去了。服喪回來,看到的是一副棺木放在大廳裏。我不記得當時自己複雜的心情,只是從此再也見不到祖父,再也不能喊上一聲:阿公。將祖父送上山,過了些時日,我要去學校讀書了,父母爲了謀一條出路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而這條路讓我、母親和父親再也沒有從心靈上回到故鄉——那個淳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地方。

我寄託在一個親房家(親房是共一個祖宗的後人互相稱呼)。我有種飄無不定的感覺,總覺得在別人家有些侷促,還好這樣的日子過得算是平靜,親房家相對富裕些,以前在家一年四季吃不到兩次豬肉,但是在這裏能每個星期吃上一頓。這上半年的日子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就要到小學畢業的時候,畢業遇到的麻煩應該是不少的,一則是怕自己考不好,一則是擔心父母沒回來無處可依靠。到了農曆五月的樣子,整個小山村都在油菜花簇擁的世界裏,孩子們在油菜地裏作迷藏,嘻戲歡樂,大人們已經忙過了一個春,手上的活也漸漸的少了,坐下來閒聊的時間就多起來。

每每在我困得不得了的時候,不知誰家飄來一陣笑聲,我強睜起眼睛向窗外看了看又繼續睡着。我在等,等兩個人。終於小學畢業了,我如釋重負,但是有種失落,我將告別童年——最孤獨又最快樂的歲月。母親大約是農曆六月底回到家的,在家短短呆了兩天就帶着我來到瑞昌,對於瑞昌這座小城,留在記憶中的是流浪,生活的流浪,精神的'流浪。從2001年到2007年一直是居無定所,所以那種流浪的感覺刻骨銘心。

這些天我一直在懷疑我是在夢裏還是清醒的。有時明明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個可愛的家,有時還以爲這個家依然完整的存在

在搬到瑞昌居住時,先是在一處郊區的瓦房住着,房有兩間,裏間是做飯用的,外間是休息用的,我有一張獨立的牀,這是我最喜歡的,因爲一個人睡慣了,到哪裏都喜歡一個人睡。下半年上中學,我是在瀼溪中學上的。那時候家裏非常拮据,記得母親一個月的收入是320元,父親在工地裏做小工,一天是14到18元,但是父親因爲身體不好,不常做,日子就過得格外的緊。在瑞昌第一次買菜,母親給了我一元錢,她說:“去買點辣椒,剩下的,你看中什麼便帶一些回來。”我應了一聲便去了,可是心裏特別緊張,從小生活在農村沒看過這麼多人,也沒見過買菜是怎麼回事。

當我走到菜市場時,一個人戰戰兢兢的。一個阿姨問我:要買菜嗎?看這辣椒新鮮。我確實是來買辣椒的,但是我不敢開口,只是搖了搖頭就跑回家了。回到家裏,母親看我依然拿着一元錢,兩手空空,便皺起眉頭問:“怎麼沒買菜?”我撒了一個謊,這個謊到現在想起來都會覺得好笑,我說:“菜市場裏沒有辣椒賣了,都回去了。”母親呵呵地笑了起來,站起來說:“真是完蛋了,買個菜都不敢,哪有男子漢的氣質。”後來她自己去買了,我便在家做飯,心裏面特別緊張,生怕母親會把這事說給父親聽。但後來母親沒說,這事也就過去了。

春去秋來,時光猶如七色的彩虹,易聚易散,轉眼間那個懵懵懂懂的孩子長大了,身邊只留下了母親,這個母親也在歲月的風霜面前將淨白的臉龐換上了皺紋堆疊發黃的面容。

夢總有醒的時候,醒來時只是孤獨一人在遠方漂泊,我們分開了,三人的分開,有的是永遠不會再相見,有的是隻能偶爾相聚。

大約2005年的樣子,我過了一個很有意義的生日,父親買了蛋糕。當時我特別感激父母。那天是晴天,我晚上回來看到桌上放着一個精緻的盒子,我努力地想了想才明白這是爲我買的生日蛋糕。父母還沒回來,我獨自一人看電視,但是心已在那份生日蛋糕上了。父母下班回來,父親坐在桌子旁看着我說:“你今天生日,知不知道?”我點了點頭,父親接着說:“把這打開看看。”我激動地打開——是一個製作精美的蛋糕。當時我即興奮又不好意思起來。

父親和我把蠟燭插上正準備點上,母親進來笑着說:“還是先吃了飯吧。”父親便故作認真的樣子說:“這蛋糕就可以當餐,先吃了再吃飯。”三人共同點燃蠟燭,然後又共同吹滅了蠟燭,父親當時還唱了生日歌,我不知道他從哪裏學來的,唱起來還真有那麼一點味道。這個生日是一家人唯一爲其中一個成員過的,多少年來三人從未如此開心和幸福,小小的一間出租瓦房內洋溢着溫馨的愛。三人一直盼着在這座小城有一個穩定的家,一個可以閒下來品味生活的時間。但是遺憾的是生活並非如人意,總是出現許多亂子,幸好三人的希望還在,希望還在就有個盼頭,有個盼頭就有爲之奮鬥的勇氣。

現在三人分開了,但是美好的生活願望我還有,並且很強烈。每次和母親通電話我都儘量顯得開心快樂,因爲母親對美好生活的願望也很強烈,只要有這樣的心,相信會迎來一個美好的生命旅程。在夢裏一家三口依然在一起,在那淳樸的小山村,一對夫妻領着一個小男孩有說有笑的去外婆家,翻過一個山頭,在跨過一條小溪,一縷縷青煙飄動的地方就是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