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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應該順其自然還是拼力爭取?「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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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好強的人。這麼多年來,我無數次對自己說,如果有下輩子,我再也不想成爲我這樣的人。因爲好強,身上總有一種戾氣,所以更欣賞那些安靜平和隨遇而安的人。因爲資質平平又有性格缺陷,我將終生被“求之不得”的痛苦圍繞,快樂的時候很少。

愛情應該順其自然還是拼力爭取?「好文」

我屢次的、不斷的、自欺欺人的把這種缺陷歸咎於童年陰影和成長經歷,隨着年紀漸長,我盤點所得,突然發現人生其實真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着,許多曾經以爲突兀的選擇和轉折,本就應該如此,彷彿暗處有一隻大手,把我們的人生帶回本真的方向。

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小時候想要一個洋娃娃嗎?

黃色捲髮,長睫毛,穿洋裝的芭比頻繁出現在我童年的夢裏,最終卻只得到外婆做的可以嚇跑隔壁男生的“鬼娃”。我想,老天大概厚愛我,從我那麼小的時候就開始教我“生活的落差”,教我“放下”這一課,可惜我不爭氣,到現在依然成績平平。

對於愛情,我也曾經以爲:喜歡就奮不顧身的去喜歡,去努力,沒有好結果又怎麼樣?拼盡全力就不後悔!

可是後來我認識了一個人,是他告訴我,世上所有事,都可以相信一分努力一分收穫,但是愛情例外。

今天想給你們講講“Let it be”先生的故事。

認識LB的時候,我正劍拔弩張的喜歡一個沒可能喜歡我的人,他的顏值、才華、智商、情商都甩我好幾公里,我身高及他胳肢窩,想親到他的臉得先去搬磚,起碼墊五塊纔夠。

有人說愛情裏沒有配不配,這是自欺欺人的誑語,很多時候我們喜歡一個人已經知道沒戲,而我們明知道沒戲也還是會喜歡一個人。

愚蠢的是,我讓他知道了我喜歡他,然後承受了意料之中的曖昧和忽冷忽熱。

更愚蠢的是,我竟然死抱着感動他的幻想,連最後一點自尊都丟掉。

那時候,LB先生是我的情緒垃圾桶和負能量回收站,我們經常一起出去吃飯聊天,我們都沒錢,找一個髒髒的燒烤攤,兩瓶啤酒十幾個串兒,可以坐到凌晨兩三點,幾乎都是我在說,吐槽工作和感情皆不如意。他是個寡言的人,笑眯眯的耐心聽,在我困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說:“要不明天再聊吧”,然後搶先喊買單。

所有不願意跟別人講的話都講給他聽,把身體裏的軟弱委屈倒乾淨,第二天去公司,到喜歡的人面前,又是金剛不壞之軀。

爲什麼願意跟LB講?因爲我們是彼此的平行線,生活沒有交集。他是浙江諸暨人,在我住的小區門口開襪子店,我去買襪子,他看着我笑:做活動,買一雙送五雙。我以爲他有毛病,自然對他印象深刻。

他是個清秀白淨的年輕人,可是身有殘疾,右手掌齊根截掉,腿腳一瘸一拐不利落,他只告訴我是車禍,我沒問太多。

後來他說喜歡讀書,總是向我借書看,一來二去就熟了。他喜歡看歷史書,說“讀史明智鑑往知來”,類似於這樣震動人心的話頻頻脫口,讓我很難相信他只是個初中生。

他的性情討人喜歡,總是笑眯眯的,說話聲調溫和平穩,沒什麼值得他動氣,臉上也從沒出現過焦躁或憂慮的神情。

聊天不能總是我說話呀。我也會跟LB討論他喜歡的人,他說他喜歡的姑娘不在上海,很可愛也很優秀。

我問:那你怎麼不去找她呀?

他反問:爲什麼找她?

我問: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他淡淡地說:不知道吧。

我問:你怎麼不告訴她?

他笑笑,低頭不語。我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說錯了話,頓了頓還是說:喜歡就要爭取呀,不然你會後悔的。

他看了我一眼說:也許爭取了更後悔,還不如做朋友。

我問他們平時聯繫嗎?他說偶爾打電話聊聊天,那姑娘有男朋友,而他知道她過得好就行。

我說:你不難過嗎?他不喜歡我,我快難過死了。

這麼難過的問題,他也笑得出來,豁達的說:這種事不能強求呀,難過又有什麼用?

道理我懂,然而失控的是情緒,不是道理。

我自以爲是的說:當什麼朋友?有些人註定當不了朋友,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可我沒把喜歡的人當成魚。

然後他問我,有首歌叫Let it be你聽過嗎?我說當然聽過了,他就在燒烤攤上唱起來:

Let it be, Let it be, Yeah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他唱歌很好聽,咬句也標準,我難以形容當時的.震驚,心想,這個人殘缺的外表下,到底藏了多少驚喜?

我們都懷揣無望的愛,這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將我和LB的距離拉得更近,我們沒什麼共同愛好,不加班的時候,我去襪子店找他,兩個人下象棋,擺陣殺將,輸贏各半。

我棋藝不精,看不出來他讓我,有次浩瀚在,說:笨蛋,人家可是高手呢!這麼陪你玩會累死!

我跑去問他,他笑笑說:讓棋也很考驗水平啊,一樣有趣。

我由衷地佩服欣賞他,讀書下棋,與世無爭,賣襪子賣出了“歸隱”和“修行”的意味。

有一天特別冷,下雨。也就是在那天,我得知我喜歡的人和其他部門的一個姑娘好上了,我們曖昧的關係有了答案,沒想到這麼難堪。

他沒有帶傘,着急下班,我就騙他說我有兩把傘。

去二樓複印文件的時候,恰好看見他攬着她進電梯。

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十分鐘前他還對我說:你真好,明兒請你吃飯……我還以爲,他有點喜歡我了。

我淋着雨,在蘇州河邊站了很久,思緒裏那麼多死疙瘩,我一個個解,明明都要解開了,心念一鬆,那些疙瘩又回到原處……以爲想通了很多事,其實什麼都沒想通。

第二天早上我發高燒,躺在牀上沒一絲力氣,我翻遍電話本,除了同事就只有他的名字。

他很快關了店跑來,開竈給我下面條。

我說:不用,你陪我去醫院吧。

我頭暈目眩站不穩,他扶住我說:要不,我揹你到門口?

我瞄了一眼他的腳,說:那怎麼可能?我還是自己走吧。

這句話是我本能的反應,沒來得及考慮它的傷害性。看到他的眼睛突然變成了一口深井,一道黯淡的光在井底閃了一下,我意識到我又說錯了話。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有另一面,他堅持要揹我,而他也確實非常厲害,儘管有腿疾,卻顛簸又穩當的把我背到了門口打車……我知道“顛簸”和“穩當”是反義詞,不能並列用,但我只能這麼表達。

我趴在他背上,淚流滿面,我這麼敏感,當然能感覺到,他對我原來不是朋友那麼簡單。而他也是個敏感的人,必然察覺到了我的敏感。

回來的路上,我們都很尷尬,沒話找話說。

他問:怎麼好好的病了?

我說:昨天想不開,故意去河邊淋雨。

他笑笑。

我說:笑什麼?我知道這麼傻的事情你斷然不會幹!

他看着我,我把眼睛躲開。

他問:爲什麼想不開?

我低聲說:因爲知道他喜歡別人。

他又笑笑:那有什麼?我喜歡的人都快結婚了,我也沒去淋雨啊!。

我知道他在說謊,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在說謊,兩個人臉紅尷尬。

到了襪子店門口,我堅持自己回去,在他轉身之後問:其實那個女孩根本不在外地,對吧?

他背對着我說:你看破不說破的技能很差!順其自然不好嗎?

我難過的說不出話。

他轉身,眼神清亮,笑眯眯地問我:現在,你還會鼓勵我爭取嗎?

我說:我就是想跟你說清楚,這樣下去對你不好……

他說:你拒絕我對我就好嗎?

我放聲大哭,整個人在風裏發抖。

他問我:你感動嗎?

我點點頭。

他還是笑眯眯地說:可是又有什麼用?有些話不問,因爲知道答案。順其自然不好嗎?

後來?

我們當然沒有再做朋友。

離開上海之前,我去他店裏道別,他堅持要送我,幫我把大包小包的行李扛到火車上。

車開動後,他跟着火車踉踉蹌蹌跑了一段,他眼睛裏面,有一種不能解說不出的疼和空,我曾經以爲他臉上永遠不可能出現的憂鬱,終於出現了。

火車行遠,他變成很小的一個點,就像我們在彼此的記憶中,也就是那麼小小的一個點。

幾年來,每當遇到想不開的事,或者身陷“求之不得”的苦悶,我總會想到他,想到他問“順其自然不好嗎”這句話時淡定的神色。

其實我們都知道,真正恰逢其時的愛情根本用不着努力爭取。

我這樣的人主張“順其自然”,確有口是心非之嫌。然而恰恰反過來,我知道應該怎麼樣,只是做不到罷了。

愛情從來都以成敗論,也從來不以成敗論。

拼力爭取很容易,然而之後呢?

有多少人把喜歡的人真正當成喜歡的人,而不是魚?時過境遷,又有多少人還會記掛着漏網之魚?

不只是愛情,人生最怕“一定要怎麼樣”。“放下”是最難的一課,也是每個人必須學會的一課。

大多數人的一生常以缺憾爲主軸,別人花園裏的花團錦簇,喜歡卻不能採,別人箱子裏的錦羅玉衣,喜歡卻不能穿。

我們每個人身上都充斥着這樣那樣的矛盾:選擇了流浪,記掛着故鄉;選擇了安定,壓抑着激情;選擇了適應,放不下自我;選擇了物質,又貪戀精神;選擇了陪伴,又厭惡束縛……我們一直在找尋心理的平衡與自慰,然而生活的落差,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離開過。

這些“不可兼得”的苦,讓我們患得患失。前方風平浪靜,可心中那隻自由的大鳥,始終在暗夜裏飛翔,銜着“慾望”,飛去很多我們到不了的地方。

失去的找不回,殘破的也無人補償,所有“得不到”都是眼睫上的塵埃,失望容易放下難,人人一身糾纏。

“順其自然”四個字,是開場白,也是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