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父親現代詩
【哭父】
是的,我痛哭,在午夜
燈光是外省的。枇杷樹要挾羣星
人間本來喜怒無常。哭聲出喉的那一刻
你站在窗邊,鬍子繼續翹着
嘴脣紅潤。我哭,你這個名叫楊恩富的男人
卑賤的北方農民。在你死去五年之後
你這個兒子,還能借活着的某一瞬間
想起親身生他的人。窮而遠的南太行
鄉村是整個中國的胞衣,苦難一浪高過一浪
近家山岡,五六塊田地,一個男人和他的`父母雙親
草木越是繁茂,越能顯示大地的不安
現在,你們以骨頭的方式躺下。烏鴉一遍遍喊出
一塊鄉域中所有死者的名字,河流成冰
撲面的灰塵不是逃難的良民,就是我們死去的親人
【在父親墳前】
一
枯樹好像魂幡,茅草如手指
石子雜亂,時間敲碎的白骨
我嘆息,心酸,疼痛是流淚的最後開篇動作
有煙火纔是生活,有爹孃纔是家
門檻繼續橫着,以前坐在上面吃飯
旱菸吞吐日月的人
怎麼找不見?再去側房:鐮刀、鋤頭、斧子
院子裏的椿樹,還有你的體溫
一個父親留在塵世上的,可我還是不敢去你墳前
直到2015年,嗚呼蒼天,我跪下,點幾支香菸
插在土上,我想好的哭聲遲遲不出場
悲莫悲兮!一個還活着的男人,很早就沒了親爹
一個男人在另一個男人墳前。一個人死了
再不用操心一家人穿衣吃飯
鄰里關係,兒女長短
哦,一個農民的生和死,原來這般簡單
二
顯然來不及悲傷,永恆的只是絕望
如今我也老了。雙膝在另一個男人墳前跪下
哭太矯情,點火,先吸一口,按下去
似乎觸到了你生前的嘴脣
似乎逐漸的灰燼。那在秋風中倒塌的
一個男人在地下,枯骨是全人類的宿命
請看溼土上的婆婆菜
馬齒莧,已經匍匐的苔蘚
還有靈魂,近處的山崗,烏鴉還沒有到達
成熟的糧食正在被活着的人摘掉,運回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