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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秦的無間道名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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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某甲做官遠遊,在家鄉的妻子耐不住寂寞,與人有了私情。當某甲調動工作即將回鄉的時候,姦夫眼見“好事”不再,乃鬱鬱不樂,姦婦卻勸他“勿憂”,說:“吾已作藥酒待之矣”(“藥酒”即毒酒)。某甲歸來,姦婦辦了一桌酒菜,款待老公,並命甲之妾敬酒。其妾早已察覺主母的陰謀,她端起這杯毒酒,做了權衡:明說這是毒酒吧,良人必將驅逐主母;不說吧,則良人將喪了性命。面對兩難之局,她用行動做了解答,“於是乎,佯僵而棄酒”(假裝摔倒,順便將酒潑掉)。某甲大怒,賞了她一頓鞭子。

蘇秦的無間道名人故事

這個故事是蘇秦說給燕王聽的。君臣之間不談國家大事,竟談風月,爲何?原來,蘇秦擔心燕王懷疑他的忠信,借這個故事來陳明心跡。小妾“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蘇秦就是這個地位尷尬的小妾。若依譬喻,故事裏的“妾”是蘇秦,“主父”指燕王,“主母”則是何人呢?這與戰國形勢有關,此處略作說明。

概乎大勢而言,戰國中後期是“兩極世界”,一極在東,爲齊國,一極在西,爲秦國。另有楚、魏、趙、韓、燕五國,實力超乎其他諸侯,此即所謂“戰國七雄”。凡以齊國爲首聯合五國抗擊秦國的外交計劃,稱爲“縱”;秦國率領他國去攻打齊國,其名爲“橫”。爲前者而奔走的政治家,稱“縱人”,爲後者而計慮的,則是“橫人”。蘇秦正是“縱人”的代表。《史記》說他取得六位國君的信任(“六國大封相”),率衆抵抗虎狼之秦,便是稱讚他對“合縱”的貢獻。然而,需要澄清的是,《史記》所說有誤,其實,蘇秦僅擔任過齊、趙、燕三國的宰相。但是,在這三國中,蘇秦爲之殫精竭慮並最終獻出生命的是燕國,齊與趙不過是蘇秦的棋子。他與燕王商定,自己去齊國當“臥底”,以達到削弱齊國保存燕國的目的。正是在此期間,燕王流露了不信任蘇秦的意思,怕他在齊國待久了,忘了燕國。蘇秦一時激動,便講了前面那個故事,並慨嘆:誰說忠信之人無罪呢?看這忠信的小妾,就因忠信換來一頓鞭子。我因忠信而獲罪,不正像這可憐的小妾嗎!燕王聽他一番話,感慨良久,自此堅定了對蘇秦的信心。

燕國並非蘇秦的祖國(他是洛陽人,在周天子王畿之內),也不是他最初想效力的國家。初出道時,他先後向周天子、趙王和秦王自薦,遺憾的是,周、趙、秦皆“不用其言”。最終,他放棄了爲強力諸侯(秦與趙皆是強國)服務的志願,轉投實力最弱的燕國。這就好似一個有野心而又志氣絕人的女子,若不能嫁與王子,那就選一個合適的男子,助他成爲國王。西諺所謂Everythingornothing,或即蘇秦的寫照;換作中文,就含蓄多了,曰:士爲知己者死。而且,燕王一貫信任蘇秦(偶有狐疑,一語則消,如前述),委以大任。他遂立志,拼死也要保住燕國的名號不在地圖上被人抹去。

然而,形勢詭譎。歷史上的蘇秦被定位爲“縱人”,本應指揮燕國跟隨齊國去抗拒秦國,但是,他的初衷乃至遺願,卻是希望看到齊國被消滅,哪怕由秦國帶頭也在所不惜。一般來說,人與人,國與國,在鬥爭哲學上都遵循同樣的道理:朋友的敵人是敵人,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他在秦國自薦不獲受,遭到羞辱,從人性來說,殺個回馬槍,對秦國還以顏色纔是正解,爲何他不用此計,反去禍害秦國的大敵呢?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蘇秦不以敵人(個人層面)爲敵,反以敵人的敵人(國家層面)爲敵,乃是公義戰勝私情的抉擇。

如此抉擇,也有戰略地理上的重要原因。當時,“七雄”中以燕國最弱。而燕國的切膚之害是齊國,時刻擔心被齊國吞併。對燕國來說,秦國的威脅遠不如齊國大。因爲,就算因爲削弱乃至滅亡齊國,爲秦國擴張鋪平了道路,但是,到時秦國發動東征,或將威脅甚至滅亡燕國,那也是多年以後的事。當務之急,須遏制齊國的吞併。這便是蘇秦表面合縱抗秦、暗裏連橫滅齊之策的根本動機。

至於蘇秦的具體操作,主要在於說服各國聯合抗秦。舉兩個例子可見一斑。一是內政。蘇秦甫任齊相,教導齊王的竟是“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齊王一度有稱“帝”的企圖——當時諸侯皆稱王,無稱帝者;帝的級別比王高,齊若稱帝,顯然會刺激其他諸侯。後來雖然放棄稱帝,齊王自恃國力強大可以小視諸侯的態度卻不曾改變。因此,蘇秦提議大興樓堂館所(“高宮室大苑囿”),正是順着齊王的意思給他上套(“以明得意”)。一是外交。本來,作爲軍事強國的趙,既與齊聯合抗秦,兩國應緊密合作纔是,蘇秦卻在齊王前說趙的壞話,同時授燕王以聯秦、趙而攻齊之策。恰又風雲際會,不久,智勇雙全的樂毅出任燕、趙二國的“共相”,併兼任聯軍的統帥,於是,三國進攻,將齊國打得一塌糊塗。對外,損害邦交;在內,削弱國力。這就是蘇秦的“敝齊”之策,其策收效甚佳,齊國因此被削弱。同時,燕國的近鄰威脅也被解除。

然而,拿人錢財卻不替人消災,終逃不過報應。齊國大夫有識破蘇秦之計者,收買刺客殺他,蘇秦受了重創,奄奄一息。齊王仍在彀中,毫未醒悟,在國中通緝刺客和主謀,並去慰問蘇秦的傷勢。蘇秦對齊王說,我的傷太重,終不免一死,但可利用我這具將死之軀查出兇手。齊王問什麼辦法,蘇秦說,請用“車裂之刑”將我公開處死,並宣明罪狀,說“蘇秦爲燕作亂於齊”。齊王依計而行。果然,不久便有人出頭承認刺殺了蘇秦,齊王“因而誅之”。

蘇秦死無全屍,很慘。身後名聲也極可悲,所謂“被反間以死,天下共笑之”(司馬遷語)。但是,用古代兵家的標準衡量,他也算生得偉大,死得光榮。《孫子兵法》有“死間”之說,謂“明君賢將能以上智爲間者,必成大功”;其人受國主之託,潛入敵國,不令敵國敗亡誓不歸國,哪怕被執就死亦不後悔。蘇秦無疑是“上智”,故能敝齊保燕,成就大功。然僅有“上智”並不足貴,蘇秦生平之貴在一個“信”字。當他離開燕國,曾對燕王許下“信如尾生”的承諾。尾生與情人相約在橋下見面,情人未至,而突發洪水,尾生守約不去,終於淹死。最終,蘇秦踐諾而死,“信如尾生”。

對齊國來說,他萬死不足惜。但對後人來說,他“以百誕成一誠”——千言萬語的欺騙,只爲實現精忠報國的初衷——的行爲,可敬可佩,彌足寶貴。稍覺遺憾的是,他的事業終於失敗。燕國擋不住秦國的侵略,終被滅亡。不過,這是他死後94年的事;次年,齊亡於秦。以最弱之燕,在險惡環境中延續近百年,幾與最強之齊同日而亡,任何謀國者似都應笑對此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