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柘榴坡的復仇影評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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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在字幕組的論壇裏閒逛,眼睛掃到“中井貴一、阿部寬、廣末涼子”三個名字,手指立即點開下載。《柘榴坡的復仇》,一部電影,絮絮叨叨看了兩個小時,心滿意足打上五星,還有滿肚子的話憋着,只好來扯一扯。
  一、櫻田門外之變
  故事的源起是德川幕府末期着名的事件——櫻田門外之變。顧名思義,和玄武門之變一樣,是一夥人突襲搞死了另一夥人,這兩夥人都代表着各自的政治勢力;不同的是,李世民是在玄武門內關門打狗,而日本的這次突襲發生在門外。
  搞突襲的一夥共十八人,其中十七人是水戶藩的脫藩武士,一人是薩摩藩的脫藩武士——脫藩之後就是浪人,不能再稱武士了,只是他們脫藩純粹爲了在名義上避免牽連自己的主君,即水戶藩主德川齊昭、薩摩藩主島津齊彬——若用春秋筆法,連“脫藩”兩字都可不加。
  被搞死的是彥根藩主井伊直弼,時任幕府大老——這稱呼最好理解了,幕府裏除了世襲的將軍,就是大老最大了。可是大老是個臨時官職,僅在特殊時期設置,平時幕府的最高執政官叫老中。老中的執政模式很像唐朝的羣相制,而大老就像秦漢的獨相制。
  其實上述三藩分別代表了德川幕府時期三種性質完全不同的藩。水戶藩,看他藩主的姓氏就知道是親藩,初代藩主是德川家康的小兒子,相當於大清朝世襲罔替的親王,而比親王更狠的是,當將軍家斷子絕孫的時候,它家的男丁有當將軍的資格,所以這類藩一般實力雄厚,政治超然。薩摩藩屬於外樣大名,它的老祖宗當年是和德川家康平起平坐爭天下的,只是時不我與、被迫稱臣,幕府對它必須又拉又打,所以這類藩一般實力雄厚,政治邊緣。彥根藩屬於譜代大名,它的老祖宗當年是和德川家康一起打天下的“從龍功臣”,但天下打下來是姓德川的,所以這類藩一般政治強勢,實力不足。只要親藩和譜代聯合,外樣翻不了天;親藩反正有資格,不用急着搶班奪權;譜代能執政,卻做不了權臣——這三類藩可是德川家康掃清六合後爲後世子孫萬代設定的“一勞永逸”的制度,不可謂不高明。
  可是櫻田門外之變中出問題了,怎麼宗藩和外樣搞到一起了?其實,彥根藩背後也是有貨的——同爲宗藩的紀州藩。這個隱形角色一出場,事變後的故事、一個老套而永恆的專制世襲的政治問題已經呼之欲出了:奪嫡。
  十三代將軍德川家定體弱無子,親藩入繼勢成必然,爭鬥開始——說實話,親藩也可憐,雖然有資格,可是入繼這種事在此前兩百多年只發生過一次——讓將軍這個擁有大奧的男人斷子絕孫也不那麼容易。同樣有入繼資格、又有候選人的水戶藩、紀州藩就形成了兩派。不巧,支持水戶的前任首席老中阿部正弘病逝,將軍任命支持紀州的井伊直弼爲大老,並將政事全部委任給他。這也就意味着繼承人已經確定。
  倘若這些武士完全因爲這一失敗而懷恨在心,刺殺了井伊直弼,估計就不可能被當做爲國家、爲民族犧牲的志士受後人崇敬了。這次事變還有另外的原因。
  黑船事件,美國人佩裏開啓了日本國門。傳統日本的第一反應絕不是後來呼喊的“脫亞入歐”,而是和我大清朝如出一撤——攘夷。可一國一族總不缺乏眼界開闊之輩,當時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意識到打開國門勢在必行,所以做出瞭如下的政治安排:支持水戶藩入繼將軍家,以安撫攘夷派的領袖德川齊昭;讓處在對外一線同時是天下第二強藩的薩摩藩主島津齊彬參與政事,以期團結內部,一致對外。可惜阿部正弘的死讓這一較爲全面、穩妥的安排失了中心。
  接任的大老井伊直弼同樣是開國派,但他的處理方式和前任完全不同。當時廣大的中下層武士對幕府的開國政策大失所望,轉把“攘夷”的理想寄託在天皇身上,希望這個萬世一系的神明能保護日本免受夷人侵擾,於是“攘夷” 就和“尊王”黏上了。井伊直弼在未經天皇允許的情況下代表幕府與美國簽訂通商條約,尊王攘夷派頓時炸了鍋。應付反對派的上躥下跳,井伊直弼該殺殺,該關關,該流放流放,該軟禁軟禁,尊王攘夷派一時風雨飄零,史稱“安政大獄”。
  本來以爲開國的幕府是軟骨頭的尊王攘夷派一下子被井伊直弼的鐵腕打懵了,等回過神來,發現正常的政治手段已經無法滿足他們的訴請,只好策劃採取了刺殺,消滅那個敵對者的肉體。
  幕府失了井伊直弼這最後一根支柱,後事再無可爲。不數年,大政奉還,明治維新開始。後人評價櫻田門外之變是明治維新的發端,十八死士也就成了愛國志士的楷模。可是我們考量一下當年櫻田門外衝突雙方的政治主張,竟然發現是那個被砍掉腦袋的井伊直弼在代表時代的發展方向啊!尊王攘夷派把井伊擼掉,把幕府擼掉,然後繼續井伊和幕府開國的政策,這或許可以作爲“明治維新”的另一個釋義。
  這樣一想,那幫“反動”十八人還憑什麼享受歷史勳章?這裏面有深厚的武士道精神內涵作解釋,那不是我要扯、能扯的,前人專着頗多。不過有一點,明治時代直至二戰前,日本刺殺政要事件層出不窮,那些血和櫻田門外的血是和在一起的。
  二、歷史漩渦中的個人
  “他們曾經意氣風發、年華正茂;
  有的人被國家感動、被理想激勵,
  有的人被貧窮所迫、被境遇所壓,
  他們被帶往戰場,凍餒於荒野,曝屍於溝壑。
  時代的鐵輪,輾過他們的身軀。
  那烽火倖存的,一生動盪,萬里飄零。”
  這是龍應臺先生在《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中寫的第一段話,也是我越來越中意的讀史的`方式——對個人溫情的體諒。幕府末期,那樣一個時代鉅變的歷史漩渦,每個人都自主或不自主地捲入其中。你短短的一瞥,就是他們喜怒哀樂、生老病死的全部一生,他們也曾活在你正在活着的這個世上,或苟且、或高尚、或虛無、或充實,或許和你有一樣的興趣愛好,或許和你有一樣的志向理想,可惜他們生已終局,骨已成灰,唯餘那些談論着他們又和他們無關的孤獨記載。
  那十八位死士,一人在刺殺過程中被殺死,四人在刺殺成功後切腹,八人自首,五人逃亡。在此之前,他們或仕途通暢、或嬌妻美妾、或大志不展、或潦倒顛沛,櫻田門外那一刻時鐘的流動,讓他們的每個人的人生軌跡從此天旋地轉,無可挽回,電影《櫻田門外之變》就是從他們的角度敘事。
  可是,《柘榴坡的復仇》卻是從扯到現在完全我沒提起的那個角度敘事——井伊直弼的侍衛。
  志村金吾——看名字就是侍衛命,在新婚後一個月被委任爲大老井伊直弼的侍衛頭領,可謂春風得意。不數月,櫻田門外之變發生,他爲奪回被搶走的德川家康賜給井伊家的長槍而脫離現場,等到返回,井伊直弼已經身亡。事後,志村的父母代子受過,雙雙自戕,他自己被革職、不許切腹,而且必須取逃亡五人之一的首級才能洗脫罪名。之後十三年,不管幕府倒臺、明治維新,他一直在搜索逃亡五人的線索,得到卻是一個接一個逃亡者死亡的消息。終於,種種機緣,他找到了僅存的那個逃亡者,而後者正是當年搶走長槍,引他離開的那個人……
  十三年間,由於廢藩置縣,武士成爲歷史。可志村一直留着月代頭,腰插長短刀,從內而外保持着武士的形神。有人批評他,認爲如果人們都這樣糾纏陳年往事,日本就永遠不會走向文明。志村回答,縱然外在改變,但內心依然有不捨之物,這不也是文明嗎?這“不捨之物”,當然就是武士道的精神。爲了強調這一點,電影插了一段花。惡霸在街上對平民打罵逼債,志村不忿,挺身而出。惡霸嘲弄他是個落伍的傻瓜,單槍匹馬還逞威風。話音未落,旁觀的人羣中走出一個個曾經的武士,現在的船工、農夫、警察……雖然略浮誇,但寓意明顯。這不禁讓我想起墨家,那個由士而俠,處江湖之遠卻能鋤強扶弱、匡扶正義的羣體。
  電影中,一對幫助志村尋找逃亡者的夫婦有一段對話:
  丈夫說,志村這十三年都是在屈辱中苟活。
  妻子說,承受痛苦的並不只是他一人。如果大仇得報,志村會如何?
  丈夫答,當然是切腹。
  妻子問,那志村夫人呢?
  丈夫答,大概會隨他而吧。
  的確,志村的十三年,也是志村夫人阿節的十三年。事變後,志村要求出妻,阿節不同意。這十三年中,阿節靠酒店打工、縫製衣裳支撐着整個家庭的用度。
  志村和阿節都秉持着將那個時代的道德規範內化後的信念而處世行事,所以雖然志村和阿節都承受着不同的痛苦,但旁人會由衷地羨慕他們活得真幸福,而他們也會因把酒店老闆贈送的一條魚分而食之而粲然一笑。
  武士道的精神是綱,可又該如何踐行呢?如果電影結局真的志村大仇得報、切腹自殺,阿節隨夫而,不僅會讓觀衆礙難接受,也把武士道固化了。事變當日,井伊直弼臨出門前對志村說,在命定的結局到來前,我決意不遺餘力而活。上文提到的那個丈夫也拿大雪嚴寒中的一朵小花作比,告訴志村,要拼盡全力活下。
  活確是比死難多了,當年事變之後,志村如果切腹,即不悖武士道的精神,也不用忍受十三年的煎熬。可是他活下來了,既然活着,就要認真活。志村最後還是超越了自我,他沒有把復仇作爲活着的目標,像《忠臣藏》中被立爲武士標杆的赤穗四十七浪人一樣,復仇後向政府自首,既全私節,又全公義。他把活着作爲活着的目標,打開心結,珍愛身邊人。他的主君,真實的井伊直弼,一位茶道高人,生前一再引用“一期一會”,或許志村最後也悟到了。
  三、演員?演技
  我看過的影視中,演過井伊直弼的有三位演員:中村眉雀、伊武雅刀,還有本片中的中村吉右衛門。除了伊武雅刀,另兩位都是歌舞伎演員出身,一招一式,一言一笑,清清楚楚,乾脆利落,卻又風度萬千,這是我對井伊直弼抱有好感的重要原因之一。伊武雅刀雖沒演過歌舞伎,卻擅長深沉陰狠的角色,也是時代劇的常客。
  本片男女主角分別由中井貴一和廣末涼子飾演,逃亡者由阿部寬飾演。廣末涼子全片的臺詞並不多,內心洶涌全得通過面部表情,結果遊刃有餘。中井和阿部這兩位日本頂級男演員同臺演出對我卻是盛宴,我忍不住做點無用功,把志村遇到逃亡者後的對話轉錄於下,同時感謝字幕組的文字功底:
  (作爲人力車伕的逃亡者看到政府公佈的禁止復仇令,心中悲苦萬分。這時,志村走到他面前。)
  逃亡者(收起報紙藏入懷內):您要哪裏?
  志村:倒沒有什麼要的地方。
  逃亡者(掀起人力車的頂蓬,拿出毛毯,撣落車上的雪花):那就是要賞雪咯。您這樣腰插兩把刀的武士,倒真是好性情啊。
  志村(向旁走了兩步):要論雪景,還數櫻田門吧。
  (逃亡者手中動作停住,沉默。)
  逃亡者:天公不作美,恐怕上不了櫻田堀的坡呢。請原諒。
  志村(看着逃亡者,點點頭):這樣啊。其實櫻田門的雪景,我這輩子不想再看第二次了。
  (逃亡者低着頭,看不到臉,喉頭蠕動了一下。)
  志村:能請你把頭擡起來嗎?
  (逃亡者擡頭,志村確認了是他找了十三年的那張臉,無語。)
  逃亡者(重新低下頭):請上車。讓小人陪您賞雪。
  志村(收起傘,解下長刀,一低頭):失禮了,請原諒。
  (逃亡者放好傘,幫志村蓋好毛毯,拉過頂蓬,拉頂蓬時看清了志村的側臉,認出了他是十三年前從自己手裏奪回長槍的人,愣了一下。志村目不斜視。)
  逃亡者(走到車前,猶豫了一下):恕小人多問一句,客人今年貴庚?
  志村:四十五。你問這個爲何?
  逃亡者:並無他意。
  志村:你呢?今年幾歲?
  逃亡者:嘿。您坐穩,出發了。
  (人力車進入街道,鏡頭在志村臉部特寫和逃亡者背影之間切換。)
  志村:你家中有妻兒嗎?
  逃亡者:客人見笑了,小人光棍一個。
  志村:父母呢?
  逃亡者:因小人不孝,連累父母受株連。
  志村:連累了父母嗎?
  逃亡者:是。年輕時不孝,惹出大禍,令父母無顏以存,雙雙離世。
  志村:(語氣緩和)其實我也做了不孝之事,連累父母殞命,至今已經十三年了。雖然膝下無子,至今卻仍要妻子辛勞持家。
  逃亡者:活到這個年紀,我才覺得孤家寡人也好。無論出了什麼事,也沒人會爲我傷心。
  志村:能請教你的名字嗎?
  逃亡者:小人名叫直吉。
  志村:不,我想問的是你做車伕前的名字。
  逃亡者:曾經叫佐橋十兵衛,十是八九十的十。
  志村:和直吉這個名字一點也不像呢。(語氣嚴厲)是爲了掩人耳目嗎?
  逃亡者:並非如此。武士,您願意聽聽小人的故事嗎?
  志村:你說吧。
  逃亡者:直吉之名,取自因我年少莽撞而命喪我手之人名諱中的一字。
  志村:(喃喃自語)直……吉,(手摸向懷內井伊直弼親筆寫給他的和歌)爲什麼?
  逃亡者:事後想起來,那人所言纔是正確的。
  志村:(語氣轉急)那麼這樣說來,殺那個人是錯誤的了?
  逃亡者:不,那並非錯誤。只是他當年所言都是正確的,他當年的主張現在都逐一實現,所以我便借他名諱中的一字,至少也算是爲了銘記他的慧眼英識。即使我苟且偷生到新時代,只要一息尚存,也許還能爲這個國家盡一份力。所以如今,我這樣日復一日地活着。
  (開始上坡,車速變慢,兩旁漸無行人。車停下休息。)
  志村:這條坡是?
  逃亡者:此坡名叫柘榴坡,往前是久米留藩有馬大人的府邸,再往前是豐前中津藩奧平大人的府邸。
  志村:是嗎,你對此知之甚詳啊。
  逃亡者:這一帶是本應自絕於世的小人,苟且偷生之處。
  (志村欲言又止,沉默。)
  逃亡者:小人繼續走了。
  (到了坡上一處空地。)
  志村:就到這裏,停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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