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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書》卷八十一 列傳第四十六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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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夷

《隋書》卷八十一 列傳第四十六

  ○高麗

高麗之先,出自夫餘。夫餘王嘗得河伯女,因閉於室內,爲日光隨而照之,感而遂孕,生一大卵,有一男子破殼而出,名曰硃蒙。夫餘之臣以硃蒙非人所生,鹹請殺之,王不聽。及壯,因從獵,所獲居多,又請殺之。其母以告硃蒙,硃蒙棄夫餘東南走。遇一大水,深不可越。硃蒙曰:「我是河伯外孫,日之子也。今有難,而追兵且及,如何得渡?」於是魚鱉積而成橋,硃蒙遂渡,追騎不得濟而還。硃蒙建國,自號高句麗,以高爲氏。硃蒙死,子閭達嗣。至其孫莫來興兵,遂並夫餘。至裔孫位宮,以魏正始中入寇西安平,毌丘儉拒破之。位宮玄孫之子曰昭列帝,爲慕容氏所破,遂入丸都,焚其宮室,大掠而還。昭列帝后爲百濟所殺。其曾孫璉,遣使後魏。璉六世孫湯,在周遣使朝貢,武帝拜湯上開府、遼東郡公、遼東王。高祖受禪,湯復遣使詣闕,進授大將軍,改封高麗王。歲遣使朝貢不絕。

其國東西二千里,南北千餘里。都於平壤城,亦曰長安城,東西六裏,隨山屈曲,南臨浿水。復有國內城、漢城,並其都會之所,其國中呼爲「三京」。與新羅每相侵奪,戰爭不息。官有太大兄,次大兄,次小兄,次對盧,次意侯奢,次烏拙,次太大使者,次大使者,次小使者,次褥奢,次翳屬,次仙人,凡十二等。復有內評、外評、五部褥薩。人皆皮冠,使人加插鳥羽。貴者冠用紫羅,飾以金銀。服大袖衫,大口袴,素皮帶,黃革屨。婦人裙襦加襈。兵器與中國略同。每春秋校獵,王親臨之。人稅布五匹,谷五石。遊人則三年一稅,十人共細布一匹,租戶一石,次七鬥,下五斗。反逆者縛之於柱,爇而斬之,籍沒其家。盜則償十倍。用刑既峻,罕有犯者。樂有五絃、琴、箏、篳篥、橫吹、簫、鼓之屬,吹蘆以和曲。每年初,聚戲於浿水之上,王乘腰輿,列羽儀以觀之。事畢,王以衣服入水,分左右爲二部,以水石相濺擲,喧呼馳逐,再三而止。俗好蹲踞。潔淨自喜,以趨走爲敬,拜則曳一腳,立各反拱,行必搖手。性多詭伏。父子同川而浴,共室而寢。婦人淫奔,俗多遊女。有婚嫁者,取男女相悅,然即爲之,男家送豬酒而已,無財聘之禮。或有受財者,人共恥之。死者殯於屋內,經三年,擇吉日而葬。居父母及夫之喪,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終哭泣,葬則鼓舞作樂以送之。埋訖,悉取死者生時服玩車馬置於墓側,會葬者爭取而去。敬鬼神,多淫祠。

開皇初,頻有使入朝。及平陳之後,湯大懼,治兵積穀,爲守拒之策。十七年,上賜湯璽書曰:

朕受天命,愛育率土,委王海隅,宣揚朝化,欲使圓首方足,各遂其心。王每遣使人,歲常朝貢,雖稱籓附,誠節未盡。王既人臣,須同朕德,而乃驅逼靺鞨,固禁契丹。諸籓頓顙,爲我臣妾,忿善人之慕義,何毒害之情深乎?太府工人,其數不少,王必須之,自可聞奏。昔年潛行財貨,利動小人,私將弩手,逃竄下國。豈非修理兵器,意欲不臧,恐有外聞,故爲盜竊?時命使者,撫尉王籓,本欲問彼人情,教彼政術。王乃坐之空館,嚴加防守,使其閉目塞耳,永無聞見。有何陰惡,弗欲人知,禁制官司,畏其訪察?又數遣馬騎,殺害邊人,屢馳奸謀,動作邪說,心在不賓。朕於蒼生,悉如赤子,賜王土宇,授王官爵,深恩殊澤,彰著遐邇。王專懷不信,恆自猜疑,常遣使人,密覘消息,純臣之義,豈若是也?蓋當由朕訓導不明,王之愆違,一已寬恕,今日以後,必須改革。守籓臣之節,奉朝正之典,自化爾籓,勿忤他國,則長享富貴,實稱朕心。彼之一方,雖地狹人少,然普天之下,皆爲朕臣。今若黜王,不可虛置,終須更選官屬,就彼安撫。王若灑心易行,率由憲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勞別遣才彥也?昔帝王作法,仁信爲先,有善必賞,有惡必罰,四海之內,具聞朕旨。王若無罪,朕忽加兵,自餘籓國,謂朕何也!王必虛心,納朕此意,慎勿疑惑,更懷異圖。往者陳叔寶代在江陰,殘害人庶,驚動我烽候,抄掠我邊境。朕前後誡敕,經歷十年,彼則恃長江之外,聚一隅之衆,昏狂驕傲,不從朕言。故命將出師,除彼凶逆,來往不盈旬月,兵騎不過數千,歷代逋寇,一朝清蕩,遐邇乂安,人神胥悅。聞王嘆恨,獨致悲傷,黜陟幽明,有司是職,罪王不爲陳滅,賞王不爲陳存,樂禍好亂,何爲爾也?王謂遼水之廣,何如長江?高麗之人,多少陳國?朕若不存含育,責王前愆,命一將軍,何待多力!殷勤曉示,許王自新耳。宜得朕懷,自求多福。

湯得書惶恐,將奉表陳謝,會病卒。子元嗣立。高祖使使拜元爲上開府、儀同三司,襲爵遼東郡公,賜衣一襲。元奉表謝恩,並賀祥瑞,因請封王。高祖優冊元爲王。

明年,元率靺鞨之衆萬餘騎寇遼西,營州總管韋衝擊走之。高祖聞而大怒,命漢王諒爲元帥,總水陸討之,下詔黜其爵位。時饋運不繼,六軍乏食,師出臨渝關,復遇疾疫,王師不振。及次遼水,元亦惶懼,遣使謝罪,上表稱「遼東糞土臣元」云云。上於是罷兵,待之如初,元亦歲遣朝貢。煬帝嗣位,天下全盛,高昌王、突厥啓人可汗並親詣闕貢獻,於是徵元入朝。元懼籓禮頗闕。大業七年,帝將討元之罪,車駕渡遼水,上營於遼東城,分道出師,各頓兵於其城下。高麗率兵出拒,戰多不利,於是皆嬰城固守。帝令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者,即宜撫納,不得縱兵。」城將陷,賊輒言請降,諸將奉旨不敢赴機,先令馳奏。比報至,賊守禦亦備,隨出拒戰。如此者再三,帝不悟。由是食盡師老,轉輸不繼,諸軍多敗績,於是班師。是行也,唯於遼水西拔賊武厲邏,置遼東郡及通定鎮而還。九年,帝復親征之,乃敕諸軍以便宜從事。諸將分道攻城,賊勢日蹙。會楊玄感作亂,反書至,帝大懼,即日六軍並還。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高麗具知事實,悉銳來追,殿軍多敗。十年,又發天下兵,會盜賊蜂起,人多流亡,所在阻絕,軍多失期。至遼水,高麗亦困弊,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以贖罪。帝許之,頓於懷遠鎮,受其降款。仍以俘囚軍實歸。至京師,以高麗使者親告於太廟,因拘留之。仍徵元入朝,元竟不至。帝敕諸軍嚴裝,更圖後舉,會天下大亂,遂不克復行。

  ○百濟

百濟之先,出自高麗國。其國王有一侍婢,忽懷孕,王欲殺之,婢雲:「有物狀如雞子,來感於我,故有娠也。」王舍之。後遂生一男,棄之廁溷,久而不死,以爲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高麗王忌之,東明懼,逃至淹水,夫餘人共奉之。東明之後,有仇臺者,篤於仁信,始立其國於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漸以昌盛,爲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海,因號百濟。歷十餘代,代臣中國,前史載之詳矣。開皇初,其王餘昌遣使貢方物,拜昌爲上開府、帶方郡公、百濟王。

其國東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餘里,南接新羅,北拒高麗。其都曰居拔城。官有十六品:長曰左平,次大率,次恩率,次德率,次杆率,次奈率,次將德,服紫帶;次施德,皁帶;次固德,赤帶;次李德,青帶;次對德以下,皆黃帶;次文督,次武督,次佐軍,次振武,次克虞,皆用白帶。其冠制並同,唯奈率以上飾以銀花。長史三年一交代。畿內爲五部,部有五巷,士人倨焉。五方各有方領一人,方佐貳之。方有十郡,郡有將。其人雜有新羅、高麗、倭等,亦有中國人。其衣服與高麗略同。婦人不加粉黛,女辮髮垂後,已出嫁則分爲兩道,盤於頭上。俗尚騎射,讀書史,能吏事,亦知醫藥、蓍龜、佔相之術。以兩手據地爲敬。有僧尼,多寺塔。有鼓角、箜篌、箏、竽、{?虎}、笛之樂,投壺、圍棋、樗蒲、握槊、弄珠之戲。行宋《元嘉歷》,以建寅月爲歲首。國中大姓有八族,沙氏、燕氏、刀氏、解氏、貞氏、國氏、木氏、苗氏。婚娶之禮,略同於華。喪制如高麗。有五穀、牛、豬、雞,多不火食。厥田下溼,人皆山居。有巨慄。每以四仲之月,王祭天及五帝之神。立其始祖仇臺廟於國城,歲四祠之。國西南人島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平陳之歲,有一戰船漂至海東<身冉>牟羅國,其船得還,經於百濟,昌資送之甚厚,並遣使奉表賀平陳。高祖善之,下詔曰:「百濟王既聞平陳,遠令奉表,往復至難,若逢風浪,便致傷損。百濟王心跡淳至,朕已委知。相去雖遠,事同言面,何必數遣使來相體悉。自今以後,不須年別入貢,朕亦不遣使往,王宜知之。」使者舞蹈而去。開皇十八年,昌使其長史王辯那來獻方物,屬興遼東之役,遣使奉表,請爲軍導。帝下詔曰:「往歲爲高麗不供職貢,無人臣禮,故命將討之。高元君臣恐懼,畏服歸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麗頗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昌死,子餘宣立,死,子餘璋立。大業三年,璋遣使者燕文進朝貢。其年,又遣使者王孝鄰入獻,請討高麗。煬帝許之,令覘高麗動靜。然璋內與高麗通和,挾詐以窺中國。七年,帝親征高麗,璋使其臣國智牟來請軍期。帝大悅,厚加賞錫,遣尚書起部郎席律詣百濟,與相知。明年,六軍渡遼,璋亦嚴兵於境,聲言助軍,實持兩端。尋與新羅有隙,每相戰爭。十年,復遣使朝貢。後天下亂,使命遂絕。

其南海行三月,有<身冉>牟羅國,南北千餘里,東西數百里,土多麞鹿,附庸於百濟。百濟自西行三日,至貊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