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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五十六 起重光大荒落,盡旃蒙作噩,凡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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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獻皇帝己

漢紀五十六 起重光大荒落,盡旃蒙作噩,凡五年

建安六年辛巳,公元二零一年

春,三月,丁卯朔,日有食之。

曹操就谷於安民。以袁紹新破,欲以其間擊劉表。荀彧曰:"紹既新敗,其衆離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欲遠師江、漢,若紹收其餘燼,承虛以出人後,則公事去矣。"操乃止。夏,四月,操揚兵河上,擊袁紹倉亭軍,破之。秋,九月,操還許。

操自擊劉備於汝南,備奔劉表,龔都等皆散。表聞備至,自出郊迎,以上賓禮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備在荊州數年,嘗於表坐起至廁,慨然流涕。表怪,問備,備曰:"平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裏肉生。日月如流,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

曹操遣夏侯淵、張遼圍昌豨於東海,數月,糧盡,議引軍還。遼謂淵曰:"數日已來,每行諸圍,豨輒屬目視遼,又其射矢更稀。此必豨計猶豫,故不力戰。遼欲挑與語,倘可誘也。"乃使謂豨曰:"公有命,使遼傳之。"豨果下與遼語。遼爲說操神武,方以德懷四方,先附者受大賞,豨乃許降。遼遂單身上三公山,入豨家,拜妻子,豨歡喜,隨遼詣操。操遣豨還。

趙韙圍劉璋於成都。東州人恐見誅滅,相與力戰,韙遂敗退,追至江州,殺之。龐羲懼,遣吏程祁宣旨於其父漢昌令畿,索賨兵。畿曰:"郡合部曲,本不爲亂,縱有讒諛,要在盡誠,若遂懷異志,不敢聞命。"羲更使祁說之,畿曰:"我受牧恩,當爲盡節;汝爲郡吏,自宜效力。不義之事,有死不爲。"羲怒,使人謂畿曰:"不從太守,禍將及家!"畿曰:"樂羊食子,非無父子之恩,大義然也。今雖羹祁以賜畿,畿啜之矣。"羲乃厚謝於璋。璋擢畿爲江陽太守。朝廷聞益州亂,以五官中郎將牛亶爲益州刺史。徵璋爲卿,不至。

張魯以鬼道教民,使病者自首其過,爲之請禱,實無益於治病,然小人昏愚,競共事之。犯法者,三原,然後乃行刑。不置長吏,皆以祭酒爲治。民、夷便樂之,流移寄在其地者,不敢不奉其道。後遂襲取巴郡,朝廷力不能徵,遂就寵魯爲鎮民中郎將,領漢寧太守,通貢獻而已。民有地中得玉印者,羣下欲尊魯爲漢寧王。功曹巴西閻圃諫曰:"漢川之民,戶出十萬,財富土沃,四面險固。上匡天子,則爲桓、文,次及竇融,不失富貴。今承製署置,勢足斬斷,不煩於王。願且不稱,勿爲禍先。"魯從之。

建安七年壬午,公元二零二年

春,正月,曹操軍譙,遂至浚儀,治睢陽渠。遣使以太牢祀橋玄。進軍官渡。

袁紹自軍敗,慚憤,發病嘔血;夏,五月,薨。初,紹有三子:譚、熙、尚。紹後妻劉氏愛尚,數稱於紹。紹欲以爲後,而未顯言之。乃以譚繼兄後,出爲青州刺史。沮授諫曰:"世稱萬人逐兔,一人獲之,貪者悉止,分定故也。譚長子,當爲嗣,而斥使居外,禍其始此矣。"紹曰:"吾欲令諸子各據一州,以視其能。"於是以中子熙爲幽州刺史,外甥高幹爲幷州刺史。逄紀、審配素爲譚所疾,辛評、郭圖皆附於譚,而與配、紀有隙。及紹薨,衆以譚長,欲立之。配等恐譚立而評等爲害,遂矯紹遺命,奉尚爲嗣。譚至,不得立,自稱車騎將軍,屯黎陽。尚少與之兵,而使逄紀隨之。譚求益兵,審配等又議不與。譚怒,殺逄紀。秋,九月,曹操渡河攻譚。譚告急於尚,尚留審配守鄴,自將助譚,與操相拒。連戰,譚、尚數敗,退而固守。尚遣所置河東太守郭援,與高幹、匈奴南單于共攻河東,發使與關中諸將馬騰等連兵,騰等陰許之,援所經城邑皆下。河東郡吏賈逵守絳,援攻之急;城將潰,父老與援約,不害逵乃降,援許之。援欲使逵爲將,以兵劫之,逵不動。左右引逵使叩頭,逵叱之曰:"安有國家長吏爲賊叩頭!"援怒,將斬之,或伏其上以救之。絳吏民聞將殺逵,皆乘城呼曰:"負約殺我賢君,寧俱死耳!"乃困於壺關,著土窖中,蓋以車輪。逵謂守者曰:"此間無健兒邪,而使義士死此中乎?"有祝公道者,適聞其言,乃夜往,盜引出逵,折械遣去,不語其姓名。

曹操使司隸校尉鍾繇圍南單于於平陽,未拔而援至。繇使新豐令馮翊張既說馬騰,爲言利害。騰疑未決。傅幹說騰曰:"古人有言'順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誅暴亂,法明政治,上下用命,可謂順道矣。袁氏恃其強大,背棄王命,驅胡虜以陵中國,可謂逆德矣。今將軍既事有道,不盡其力,陰懷兩端,欲以坐觀成敗;吾恐成敗既定,奉辭責罪,將軍先爲誅首矣!"於是騰懼。幹因曰:"智者轉禍爲福。今曹公與袁氏相持,而高幹、郭援合攻河東。曹公雖有萬全之計,不能禁河東之不危也。將軍誠能引兵討援,內外擊之,其勢必舉。是將軍一舉,斷袁氏之臂,解一方之急,曹公必重德將軍,將軍功名無與比矣。"騰乃遣子超將兵萬餘人與繇會。初,諸將以郭援衆盛,欲釋平陽去。鍾繇曰:"袁氏方強,援之來,關中陰與之通,所以未悉叛者,顧吾威名故耳。若棄而去,示之以弱,所在之民,誰非寇仇?縱吾欲歸,其得至乎?此爲未戰先自敗也。且援剛愎好勝,必易吾軍,若渡汾爲營,及其未濟擊之,可大克也。"援至,果徑前渡汾,衆止之,不從。濟水未半,繇擊,大破之。戰罷,衆人皆言援死而不得其首。援,繇之甥也。晚後,馬超校尉南安龐德,於鞬中出一頭,繇見之而哭。德謝繇,繇曰:"援雖我甥,乃國賊也,卿何謝之有!"南單于遂降。

劉表使劉備北侵,至葉,曹操遣夏侯惇、于禁等拒之。備一旦燒屯去,惇等追之。裨將軍鉅鹿李典曰:"賊無故退,疑必有伏。南道窄狹,草木深,不可追也。"惇等不聽,使典留守而追之,果入伏裏,兵大敗。典往救之,備乃退。

曹操下書責孫權任子,權召羣僚會議,張昭、秦鬆等猶豫不決。權引周瑜詣吳夫人前定議,瑜曰:"昔楚國初封,不滿百里之地。繼嗣賢能,廣土開境,遂據荊、揚,至於南海,傳業延祚,九百餘年。今將軍承父兄餘資,兼六郡之衆,兵精糧多,將士用命,鑄山爲銅,煮海爲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有何逼迫而欲送質!質一入,不得不與曹氏相首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見制於人也。極不過一侯印,僕從十餘人,車數乘,馬數匹,豈與南面稱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觀其變。若曹氏能率義以正天下,將軍事之未晚;若圖爲暴亂,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吳夫人曰:"公瑾議是也。公瑾與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視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