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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楚遊日記十五》原文及翻譯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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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徐霞客遊記·楚遊日記十五》原文及翻譯參考

十六日見明而炊,既飯猶久候而後明,蓋以月光爲曉也。十里至路口鋪,泥濘異常,過此路復平燥可行。十里,渡湘江,已在衡〔郡〕南關之外。入柴埠門,抵金寓,則主人已出,而靜聞宿花葯未歸。乃濯足偃息,旁問靜聞所候內府助金,並劉明宇物,俱一無可望,蓋內府以病,而劉以靜聞懈弛也。既暮,靜聞乃歸,欣欣以聽經爲得意,而竟忘留日之久。且知劉與俱在講堂,暮且他往,與靜聞期明午當至講所,不遑閒暇歸也。乃悵悵臥。

十七日託金祥甫再懇內司,爲靜聞請命而已。與靜聞同出西安門,欲候劉也。入委巷偏僻小巷中,南轉二里,至千佛庵。庵在花葯之後,倚岡臨池,小而頗幽,有云南法師自如,升高座講《法華》。時雨花繽紛,餘隨衆聽講。遂飯於庵,而劉明宇竟復不至。因從庵後晤西域僧,並衡山毗盧洞大師普觀,亦以聽講至者。下午返金寓,時餘已定廣右廣西舟,期十八行。是晚,祥甫兄弟與史休明、陸端甫餞餘於西關肆中。入更返寓,以靜聞久留而不亟於從事,不免徵色發聲焉。

十八日舟人以同伴未至,改期二十早發。餘亦以未晤劉明宇,姑爲遲遲。及晤劉,其意猶欲餘再待如前也。迨下午,適祥甫僮馳至寓,呼餘曰:“王內府已括諸助,數共十二金,已期一頓應付,不煩零支也。”餘直以故事往事視之,姑令靜聞明晨往促而已。

十九日早過劉明宇,彼心雖急,而物仍莫措,惟以再待懇予,予不聽也。急索所留借券,彼猶慾望下午焉。促靜聞往候王,而靜聞泄泄,王已出遊海會、梅田等庵,因促靜聞往就見之,而餘與祥甫赴花葯竺震上人之招。先是,竺震與靜聞遊,候餘至,以香秫程資饋,餘受秫而返資。竺震匍匐再三,期一往顧。初餘以十八發,固辭之。至是改期,乃往。先過千佛庵聽講畢,隨竺震於花葯,飯於小閣,以待靜聞,憩啖甚久,薄暮入城。竺震以相送至寓,以昨所返資果固擲而去。既昏,則靜聞同祥甫齎王所助遊資來,共十四金。王承奉爲內司之首,向以齎奉入都,而其侄王桐以儀衛典仗,代任叔事。雖施者二十四人,皆其門下,而物皆王代應以給。先是,餘過索劉借券,彼以措物出,竟不歸焉。

二十日黎明,舟人促下舟甚急。時靜聞、祥甫往謝王並各施者,而餘再往劉明宇處,劉竟未還。竺震仍入城來送,且以凍米晾乾後的熟糯米饋餘,見餘昨所嗜也。餘乃冒雨登舟。久之,靜聞同祥甫追至南關外,遂與祥甫揮手別,舟即解維。三十里,泊於東陽渡,猶下午也。是日陰雨霏霏,江漲渾濁,湘流又作一觀。而夾岸魚廂鱗次,蓋上至白坊,下過衡山,其廂以數千計,皆承流取子,以魚苗貸四方者。每廂摧銀一兩,爲桂藩供用焉。

二十一日三十里,過新塘站。又二十里,將抵松柏,忽有人亟呼岸上,而咽不成聲,則明宇所使追餘者也。言明宇初肩輿來追,以身重輿遲,乃跣而馳,而令輿夫之捷足者前驅要餘,劉即後至矣。欲聽其匍匐來晤於松柏,心覺不安,乃與靜聞登涯逆之,冀一握手別,便可仍至松柏登舟也。既登涯,追者言來時劉與期從江東岸行,乃渡而濱江行,十里至香爐山,天色已暮,而劉不至。已遇一人,知其已暫憩新塘站,而香爐山下虎聲咆哮,未暮而去來屏跡,居者一兩家,俱以木支扉矣。乃登山頂,宿於茅庵,臥無具,櫛無梳,乃和衣而臥。

二十二日夜半雨聲大作,達旦不休,乃謀飯於庵嫗而行。始五里,由山隴中行,雖枝雨之沾衣,無泥濘之妨足。後五里,行田塍間,時方插秧,加岸壅水,濘滑殊甚。共十里至新塘站,煙雨滿江來,問劉明宇,已渡江溯流去矣。遂亦問津西渡,始溯江岸行四里,至昔時遇難處,焚舟已不見,從涯上人家問劉蹤跡,皆雲無之。又西一里,出大路口,得居人一家,再三詢之,仍無前過者。時劉無蓋,而雨甚大,意劉必未能前。餘與靜聞乃暫憩其家,且謀飯於嫗,而令人從大道,仍還覓於渡頭。既而其嫗以飯出,冷甚。時衣溼體寒,見其家有酒,冀得熱飛大白一種酒杯以敵之。及以酒至,仍不熱,乃火酒也。餘爲浮兩甌,俱留以待追者。久之,追者至,知劉既渡,即附舟上松柏,且擬更躡予白坊驛,非速行不及。乃持蓋匍匐,路俱滑塍,屢仆屢起,因令追者先趨松柏要留劉,而餘同靜聞更相跌,更相詬也。十五里過新橋,橋下乃湘江之支流,從松柏之北分流內地,至香爐對峯仍入於江者。過橋五里,西逾一嶺,又五里,出山塢,則追者同隨劉之夫攜茶迎餘,知劉已相待松柏肆中矣。既見,悲喜交並,亟治餐命酒。劉意猶欲挽予,候所貸物,予固辭之。時予所附廣右舟今晨從此地開去,計窮日之力,當止於常寧河口,明日當止於歸陽。從松柏至歸陽,陸路止水路之半,竟日可達,而路濘難行,欲從白坊覓騎,非清晨不可得;乃遍覓漁舟,爲夜抵白坊計。明宇轉從肆中借錢百文,厚酬舟人,且欲同至白坊,而舟小不能容,及分手已昏黑矣。二鼓,雨止月出,已抵白坊,有驛。餘念再夜行三十里可及舟,更許厚酬,令其即行,而舟人慾返守魚廂,強之不前,餘乃堅臥其中。舟人言:“適有二舟泊下流,頗似昨所過鬆柏官舫。”其舟乃廣右送李道尊至湘潭者,一爲送官興收典史徐姓者所乘,一即餘所附者。第予舟人不敢呼問,餘令其刺舟往視之,曰:“中夜何敢近官舫!”予心以爲妄,姑漫呼顧行,三呼而得應聲,始知猶待餘於此也。乃刺舟過舫,而喜可知矣。

二十三日昧爽,濃霧迷江,舟曲北行。二十里,過大魚塘,見兩舟之被劫者,哭聲甚哀,舟中殺一人,傷一人垂死。於是,餘同行兩舫人反謝予曰:“昨不候君而前,亦當至此。至此禍其能免耶!”始舟子以候予故,爲衆所詬,至是亦德色焉。上午霧收日麗,下午蒸汗如雨。行共六十里,泊於河洲驛。

二十四日昧爽行,已去衡入永矣。三十里過大鋪,稍折而西行;又十里,折而北行;午熱如炙,五里,復轉西向焉。自大鋪來,江左右復有山,如連岡接阜。江曲而左,直抵左山,而右爲旋坡;江曲而右,且抵右山,而左爲回隴,若更相交代者然。又二十五里,泊于歸陽驛之下河口。是日共行六十里,竟日皓日如爍,亦不多見也。

二十五日曉日瑩然,放舟五里,雨忽至。又南三十五里,爲河背塘,又西十里,過兩山隘口。又十里,是爲白水,有巡司。復遠峯四闢,一市中橫,爲一邑之大聚落雲。是日共行六十里,晚而後霽,泊於小河口。小河南自山峒來,北入於湘江,小舟溯流入,可兩日程,皆祁陽屬也。山峒不一,所出靛、錫、桫木最廣,白水市肆,俱倚此爲命,不依湘江也。既泊,上覓戴明凡家,謝其解衣救難之患,而明凡往永不值。

二十六日舟人登市神福祀神,祝福,早餐後行。連過山隘,共三十里,上觀音灘。風雨大至,舟人泊而享餕jùn祭神所剩食物,遂止不行。深夜雨止風息,瀟瀟江上,殊可懷也。

【譯文】

十六日見天空有光亮就起來做飯,但飯後還等了好久天才亮,這是因爲誤把月光當成了曉色。走十里到路口鋪,路上異常泥濘。過了此地路又平坦乾燥而好走。又走十里,渡過湘江,便已經到達衡州府城南關外。進入柴埠門,抵達金祥甫的寓所,卻是主人已經外出,而靜聞住宿在花葯寺中沒有回來。予是洗了腳躺下休息,從旁打聽到靜聞等侯的內府救助銀兩,以及劉明宇答應代借的錢物,都無可指望,大概內府主管是因爲生病而推託,而劉明宇處是因爲靜聞敦促不力。傍晚,靜聞纔回來,他一副欣喜快樂的神態,把聽人講解佛經視爲稱心如意的事情,而竟然忘記了停留的時日已經很長。並且得知劉明宇與他都在講堂聽人講經,劉明宇傍晚將要到別處去,和靜聞約好明日中午到講經處所相會,今晚無閒暇回家。於是我悵悵然躺臥下。

十七日託金祥甫再次懇求內司給予救助,這不過是爲靜聞請命而已。與靜聞一同走出西安門,〔因爲想等候劉明宇。〕進到偏僻小巷中,折往南走兩裏,到達千佛庵。此庵在花葯寺的後面,背靠山岡,前臨水池,雖小但較幽靜,有個叫自如的雲南法師,登上高高的講壇講解《法華經》。當時落花如雨,繽紛多彩,我隨衆人一起聽法師講經。聽完後便在庵中吃飯,而劉明宇竟然又未到。於是從庵後去會晤了西域的一個僧人以及衡山毗盧洞的大師普觀污他們也是因爲聽講解佛經而來的。下午返回金祥甫的寓所,當時我已經約定好到廣西的船,定在十八日走。這天晚間,金祥甫兄弟兩人和史休明、陸端甫在城西關一家店中爲我餞行。入更時返回寓所,因靜聞久留此處而不趕緊辦理有關事務,我不免對他怒形於色,高聲嚷叫起來。

十八日船伕因爲同伴未到,改期到二十日早晨出發。我也因爲沒有與劉明宇見着面,決定姑且緩走兩天。等見到劉明宇,他的意思是仍想要我再像以前一樣繼續等待。到下午,正好金祥甫的僕人急匆匆奔到寓所,大聲對我說:“王內府已經彙總了衆人的救助銀兩,數額共十二兩,已經說好一次支付,不再煩勞零支。”我只是將這與以往的事情作同樣的看待,姑且叫靜聞明天清晨前去催促。十九日清早去探訪劉明宇,他的心情雖然急,但錢物仍沒有籌辦到,只有懇求我再等待,我卻不聽。我急忙索回留下的.借券,而他還想指望我等到下午。催促靜聞到王內府處等候他的救助銀兩,但靜聞懈怠而行動遲緩。王內府已經外出到海會、梅田等庵遊耍去了,於是催靜聞前去見他,而我和金祥甫去赴花葯寺竺震上人的邀約。這之前,竺震與靜聞交遊孫等我返回衡州府城時,他贈給了我一些香林和旅途費用,我接受了香林而把錢退還了他。竺震伏在地上再三懇求,希望我到他住地去一次。開初我定十八日出發,所以再三推辭了。現改了出發時期,於是便前往他那裏。先經過千佛庵聽完講經,才隨竺震到了花葯寺,在一個小閣樓上吃飯,等待靜聞,邊休息邊吃,過了許久,到傍晚時進入城中。竺震送我回寓所,將昨天我退回給他的錢連同一些果子堅決丟下而後離去。天黑後,靜聞和金祥甫帶着王內府資助的旅遊費用到來,一共十四兩。王承奉是內司首領,以前曾因爲他帶着進獻物品進都,他侄子王桐便以儀衛典仗的職位,代理叔叔的事。雖然施捨錢物的有二十四個人,都是他的門下,但錢物都是王承奉答應代爲給予的。先我曾前去劉明宇處索回借券,他因爲外出籌辦物品,竟然沒有回家。

二十日,黎明時,船伕便很急迫地催我們上船。當時靜聞和金祥甫前去拜謝王內府以及各位施捨者去了,而我再次到劉明宇處,對明宇竟然沒有回來。竺震仍舊進城來送我,並且饋贈我一些凍米,因爲他昨天見我喜歡吃這東西,我這才冒雨登上船,許久後,靜聞和金祥甫追到南關外,於是與金祥甫揮手告別,然後船便解開纜繩出發了。行三十里,停泊在東陽渡,這時才下午。這天陰雨霏霏,江水上漲而渾濁,湘江水流又呈現爲另外一種景象。江兩岸的魚廂像魚鱗一樣地排列着,大約上游到白坊,下游過了衡山縣城,排列在江岸的魚廂以數千計,它們都是用來承接水流撈取魚子,然後養成魚苗賣給四方買主的。每個魚廂徵收一兩銀子,作爲桂王藩府供用。

二十一日行三十里,經過新塘站。又行二十里,快要抵達松柏時,忽然聽到岸上有人急急地呼喊着,喉頭硬嚥而不成聲,這是劉明宇派來追趕我的人。他說劉明宇開初乘着轎子來追我,因爲體重大轎子走得遲,便光着腳步行追了來,而又叫轎伕中走得快的人趕往前來攔截住我,劉明宇隨後就趕到。本想聽任他竭力追趕到松柏來與我會面,但心中覺得不安,於是和靜聞登岸去迎他,希望握手告別後,便回到松柏登船前行。登岸後,追來的人說來時劉嘰宇。和他約好從江東岸走,於是渡過江到東岸順江邊走,走十里到達香爐山,天色已晚,但劉明宇沒有來到。隨後遇到一人,得知他已經暫時在新塘站停下休息了。香爐山下虎聲咆哮,天未黑就不見往來行人的蹤跡,居住在此處的一兩戶人家,都用木槓支頂着門。於是登到山頂,宿在一間茅屋中,要睡覺而沒有牀鋪,想梳頭而無梳子,於是和衣躺下。

二十二日半夜雨聲大作,到天亮未停止,於是向屋中婦人謀食後就走了。開頭的五里,從山隴中走,雖然樹枝上的雨水打溼了衣服,但路上無泥漿妨礙腳下。往後的五里,行走在田坎上,當時正在插秧,田都加高了埂子阻塞水流,所以路上非常粘滑。共走十里到達新塘站,這時煙霧般的檬潦細雨滿江而來,打聽劉明宇,他卻已經渡過江溯流離去了。子是便也打聽到渡日,向西渡過江。才溯淚頃江岸行走四里,就到了以前遇難的地方,那隻被焚燬的船已經不見,到水邊人家中探問劉明宇的蹤跡,都說沒有見着,又往西走一里‘到達大路口,見到一戶人家,再三詢伺,仍說沒有在我們前面過去的人。當時劉明宇沒有帶雨傘,而雨下得很大,我心想他肯定沒有走到前面。於是我和靜聞暫且停歇在那戶人家中,並向家中婦人謀食,而另外叫人從大路仍舊回到渡頭去找尋。旋即那婦人端出飯,但冰冷得很。當時我衣服潮溼身體寒冷,見她家有酒,希望得一小杯溫熱的酒抵禦寒氣。等把酒端來,仍然不熱,是火酒。我滿滿斟了兩販放着,都是留着等去追劉明宇的人回來喝的。許久後,去追尋的人回來了,得知劉明宇渡過江後,就搭乘船隻上松柏去了,並且打算再追蹤我到白坊釋。不快速行走就來不及在松柏遇上劉明宇了,於是我打着雨傘,竭力往前趕,道路盡是粘滑的田埂,屢屢跌倒又屢屢爬起,因而讓追趕的人先疾行到松柏截留住劉明宇,而我和靜聞一路上更相跌倒,更相責罵。走十五里跨過新橋,橋下的水是湘江的支流,它從松柏的北面分流往內地,到香爐山對面的山峯下仍舊匯到湘江中。過橋後走五里,往西越過二座山嶺,又走五里,出了山塢,便遇到去追趕劉明宇的人和跟隨劉明宇一起走的人攜帶着茶來迎接我們,於是得知劉明宇已經在松柏的一家店中等候着我們了。我們相見後,悲喜交加,趕忙備了餐叫了酒一同飲用。劉明宇的意下還想挽留我,等候他爲我借的物品,我再三辭謝。

當時我搭乘的那隻到廣西的船今天早晨從此地開去,估計盡力全天航行,應當停泊在常寧縣河戶,明日則應當停在歸陽。從松柏到歸陽,陸路只有水路的一半,走一整夭可以到達,但路途泥濘難行;想從白坊異找一匹馬騎着走,卻又非清晨而不可覓到;於是到處尋找打漁的船隻,作連夜趕到白坊釋的打算。劉明宇從店中轉借一百文錢,厚酬了船伕,並具想一起到白坊騷,但船隻小不能容納侄U分手時天已經昏黑了。兩更時分,雨停了,月亮掛上天空,這時已經抵達白坊騷,那裏有個騷站。我心想再蓮夜走三十里就可以趕上所乘的船,便又向船伕許諾給他優厚的報酬,叫他立即往前航行,而那船伕想返回去看守魚廂,雖強求而不願再行,我卻堅決地躺在船中不下船。船伕說:“正巧有兩條船停泊在下游處,很像昨天從松柏開過去的官船。”〔那官船是從廣西送李道尊到湘潭來的,一條爲姓徐的送官興收典史所乘,另一條就是我所搭乘的。〕只是我所在漁船的船伕不敢呼叫詢問,我叫他撐船過去看看,他說:“半夜中怎敢靠近官船!'’我心中以爲他說的這些是虛妄的,姑且隨意呼叫了顧行幾聲,卻不想叫三聲便聽到回聲,這才知道船還停在此處等候我。於是叫船伕把漁船撐向前,我們過到所乘的船上,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了。

二十三日。拂曉,濃霧瀰漫江上,船折往北航行。行二十里,經過大魚塘,見兩隻船被搶劫,被搶劫者的哭聲非常哀傷,船中被殺一人,傷着的一人瀕臨死亡。於是,與我同行的兩條船上的人反過來向我道謝,說:“昨天若不等候先生您而往前走,也應當是到達此地二而到此地災禍豈能避免!”開初,船伕因爲等我的緣故,被衆人斥罵,到現在也顯現出自以爲有恩德於別人的神色來。上午霧氣散盡日光燦爛,下午太陽烤得人汗如雨下。這天行程共六十里,停泊在河洲驛

二十四日拂曉開船,這時已經離開衡州府進入永州府境了。三十里後過了大鋪,稍微折向西行;又行十里,折往北去;中午時熱得如火烤,行五里,又折向西氰自大鋪以來,江左右又都有山,如連岡接阜。擇流折往左邊,直抵左面的山,那麼右邊就是盤旋的山坡;江流灣向右邊,直抵右面的山,那麼左邊就是曲繞的山隴,如更相交替着的一樣。又行二十五里,停泊在歸陽驛的下河口。這天共行了六十里。一整天烈日將大地烘烤得如同熔鍊金屬的爐子一般,這也是不多見的。

二十五日曉日明麗,但行了五里,雨忽然下起來。又往南行三十五里,爲河背塘,再往西行十里,經過兩山間的隘口。又行十里,爲白水,設有巡檢司:此地又是遠處少峯環繞四周,中問禪着丫個集市;爲曇中的一個大村落。這天共行了六十里,天晚後又晴開,我們的船停泊在小河口。小河從南面山桐中流來,往北匯入湘江,小船溯流而入,大約爲兩天的路程,所經都是祁陽縣的轄境。山炯不只一個,出產的物品以靛、錫、桫木爲最豐富,白水的集市店鋪都是依賴這些作爲命脈,而不靠湘江中的出產。停泊後,我上岸找到戴明凡家,感謝他在我遇難時解衣相助的恩德,但明凡到永州府城去了,沒有遇上。

二十六日船伕登岸到集市上祀神祝福,早餐後開船。接連經過幾個山隘,共行三十里,上了觀音灘。這時風猛刮而雨大下起來,船伕停下船品償祀神剩下的食物,於是不再往前走。到深夜雨停了風不再刮,那風雨辛加的江上景象特別令人懷戀。